《伪装者·光荣无价》083

【文案】

国破山河在,人亡志不亡。

问明楼,死,怕与不怕?——答:他日若成丧家犬,不如今日提缨枪;

问明诚,死,怕与不怕?——答:生亦艰险,死有何惧;

问明台,死,怕与不怕?——答:怕,但他们不怕,我便不怕;

明镜笑曰——你们不怕,我便不怕。


八十三

“叮铃铃铃铃……”

明公馆的电话突然响了,明楼一把抓过电话,“喂,是我。”

电话那头,明诚说:“货已安全出库,一切顺利。”

明楼深深呼出一口气,一颗心落了地,沉声说道:“好,你回来吧。”

电话刚一挂断,明楼软瘫在沙发上,才发现自己后背微凉,不知何时竟冒出些许冷汗,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好一会儿才将手从脸上拿下来,继续等电话。

他知道,今天晚上他会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来自明诚,另一个会从新政府办公厅打来,前一个报喜,而后一个只能报忧。

所以,当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明楼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才把电话接起来,他的声音透着一股睡意朦胧:“喂,是我,明楼……你再说一遍!”

明楼的声音陡然提高,然后再压低,说:“去,把‘樱花号’专列的资料给我整出来,半个小时之后我要见到结果。”

挂断这个电话,明楼心底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振奋,任何词汇在这种强烈到极致的感情面前都显得无力而且苍白,他回到房间,拿出制服大衣,一点一点地穿好,每一个动作都沉稳有力,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镜子里面的自己,又低头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这身汉奸的狗皮,整了整衣领,才终于跨步出门。

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雨水打在车顶上,发出一阵阵不间断的响声,这场大雨来得如此及时,就像是在洗刷罪恶,透过被大雨冲洗、雨水淋击的车窗,明楼感觉外面的一切,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更加清亮透明,就像自己此刻的心境一样。

专列,火龙,血肉横飞,飓风霹雳,万钧雷霆!这是一记重锤出击,目的就是要让一种“畏惧”“恐怖”深深植入侵略者和汉奸的神经,永世惊魂。

这才是他要做的!

明楼是带着一种无声的振奋到了新政府办公厅,尽管已经深夜,但是整幢办公楼灯火通明,一处接一处的电话铃声骤响,伴随着杂乱无序的脚步声、接电话声、电台滴答声、英文打字机的敲击声、此起彼伏的警笛声,新政府办公厅上上下下乱成了一锅粥,每个人看见明楼,都露出一脸惶恐的表情,匆匆行礼,然后避之唯恐不及,明楼如一个审判者一般,按捺住自己心里的激动,一点一点审视着这里每个人脸上的忐忑不安。

明楼到了自己办公室门口,看见外面一个秘书面露难色,明楼问道:“还有什么事?”

秘书结结巴巴地指着明楼的办公室,小声说:“76号的汪处长在您办公室,我拦不住。”

明楼一愣,然后挥挥手,叫秘书下去了。

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没等明楼进去,突然汪曼春满脸是泪地跑到他跟前,叫了声“师哥”。

明楼示意汪曼春不要有什么过激的行动,然后自己转身,缓缓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再转过来,一双眼睛望向汪曼春,从那双眼睛里面,汪曼春看见的是深深地倦意,显得僬悴不堪,顿时心疼难忍,泪水像是决堤的口子横冲下来,再也忍不住地扑进了明楼的怀抱,一声一声地叫着“师哥”。

汪曼春一得知“樱花号”专列爆炸的消息,立刻想到了明楼眼下的处境,于是她立刻赶来了新政府办公厅,一刻也等不及地想要见到明楼。

她想着,此刻的明楼最需要人去安慰,需要女人在他的身边。

明楼沉默着,注视着汪曼春的刘海和泪眼,他抚摸着她的刘海,一字一顿,显得很是艰难:“你知道今夜意味着什么吗,曼春?”

汪曼春只摇头,不说话。

“你不知道?还是你害怕,你不敢说?我敢!我告诉你,这意味着,暗杀活动从秘密到公开!从半遮半掩到明目张胆!不再是秘密战线上的暗战,而是主战派向主和派的公然挑战!不惜滥杀无辜,实施暴力手段!其实,说穿了,杀戮是战时的常态,和平宁静才是意外!”

他慢慢推开汪曼春。

“我们的战线连亘五千里……千古未有之惨绝人寰。”他举起办公桌上的一个精美的咖啡杯,往青砖地上狠狠砸去,“砰”的一声,杯子被摔得粉碎,声音惊动了门外的警卫,又被明楼充满了暴躁和震怒的口气给驱赶出去,最后他双手抱头,坐到了沙发上。

“师哥……”汪曼春终于出声。

但是明楼却冲她摆了摆手:“别说了,曼春,此时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重要的是如何收尾,如何向日本人交差。从我回国,回到上海,靠着你叔父的帮忙进了新政府办公厅,又靠着南田科长的提拔进了76号,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多少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如今他们算是如愿了,他们终于见到了我明某人惨败的样子!”

“这不关你的事,”汪曼春急道:“师哥,你已经尽了极大的努力,几乎天天熬在办公室,你的计划已经很详尽周全了,没有破绽和软肋,传回来的消息说,‘樱花号’是从车厢内部开始爆炸的,足以说明是敌人混进了专列的队伍里面,是安检上出的问题,那是他们日本人负责的,与你有何相干!师哥,抗日分子猖獗,非你一人之力可挽狂澜。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看你的笑话!”

明楼将汪曼春的身子扳正,苦笑两声,说:“曼春啊,你是第一天给日本人当差吗,太天真了!现在只能祈祷‘樱花号’的伤亡不至于太惨,损失不至于太大,才有转圜的余地。”

明楼的一句“天真”叫汪曼春心里如同开出了一朵小花。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因为见不到明楼就跪在明公馆门外哭了一宿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即使是她自己,当她独处时,她有时也会怀念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姑娘,但如今,从明楼嘴里还能听到“天真”一词,实在不能不叫她动容。

有人敲门。

“进。”明楼说。

一名女秘书脸色青灰地走进来,说:“明长官。‘樱花号’专列遇难高级长官的名单出来了。”

“念!”明楼深呼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似乎极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秘书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她对照着打印好的英文文件,上面密密麻麻一排排军衔及官职名称。

“明石元三郎,日军驻新京司令官,陆军中将。冢田攻木,日军第十一军司令官,陆军中将……遇难者中,日军中将二人,日军大佐二人,内阁专员二人,高级政要十八人,剩下的是一些普通情报人员,共计一百七十五人。”

名单很长,秘书念了很久才终于念到了最后一个名字,以及最后一组数字,明楼缓缓接过文件,喃喃低语:“几乎全军覆没,怎么会有如此惨重的伤亡?”

秘书回答道:“根据当地警察的现场勘验结果,第一次爆炸是在餐车里,正好大家都在用夜宵,紧接着铁轨也发生了爆炸,整个现场一片火海,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所以,死亡率很高。”

“计划详尽,里应外合,可见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由此可见……”明楼的话音收得突然,显然他的话并没有讲完。

秘书看了看明楼的眼色,很明白事理,当即便关门出去了。

汪曼春小声问道:“师哥是觉得,有内奸?”

明楼沉声道:“计划精准,打击有效,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消息,事先经过了周密的安排部署,我实在不相信天底下能有这么顺当的事情。”

汪曼春点点头,突然问道:“师哥,怎么没见到阿诚?”

“哦,他被梁处长叫走了,说是有事要办。”提到明诚的名字,明楼似乎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说,“你们76号就这么缺人手吗?借人都借到我头上来了!我虽然是76号特务委员会的副主任,但是阿诚只是跟着我的私人秘书,如今你们借人已经不需要跟我商量,只到临了通知我一声了,谁给你们76号定的这样的规矩!”

“没听说76号有什么行动啊,再说了,就算有行动,阿诚去管什么用,他一个秘书……”汪曼春显然很是诧异,说着说着眼睛一亮,说,“阿诚怕不是被76号借去了,是被梁处长私人给借走了吧。”

明楼貌似没听懂汪曼春的意思,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光“樱花号”大爆炸就已经够他头疼了,所以此时仿佛有些大脑死机,呆愣愣地望着汪曼春。

汪曼春对眼前这个男人充满怜惜,尤其是她亲眼见到了这个男人是如何废寝忘食,而如今这些努力就在这场“樱花号”大爆炸中也一并付之东流,所以望着一脸倦容的明楼,汪曼春满心不忍,只想着如何为他分忧。

汪曼春说:“师哥,你忘了,我提醒过你,梁处长和阿诚私下是有交情的,你想想,梁仲春一个处长,有什么必要去讨好阿诚,阿诚不过是一个秘书,一个下人,梁仲春看重阿诚,是因为阿诚是你身边的人,有些事情做起来方便。”

明楼情不自禁地皱着眉,他不愿听到汪曼春嘴里吐出明诚的名字,更不愿她形容明诚不过是一个下人,而这种反应看在汪曼春眼里,却以为是明楼对明诚的不满,以及怀疑。

“师哥,农夫与蛇的故事,你总该记得吧,”汪曼春提醒道,“你可千万不要也做了那傻呆呆的农夫,最后养虎为患,反倒害了自己。”

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明楼沉住气,眼睛看向窗外,像是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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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通知下午五点开会的我,表示,写不到五千字了

今天就这样了,咱们周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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