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国破山河在,人亡志不亡。
问明楼,死,怕与不怕?——答:他日若成丧家犬,不如今日提缨枪;
问明诚,死,怕与不怕?——答:生亦艰险,死有何惧;
问明台,死,怕与不怕?——答:怕,但他们不怕,我便不怕;
明镜笑曰——你们不怕,我便不怕。
二十三
校园的一角长凳上,有个男子拿着张报纸坐在那里,样子看上去一丝不苟,似乎对今天的新闻很感兴趣。
看在明楼的眼里只觉好笑。
那人自然就是王天风。
明楼过去,自然地坐到他身边,飞快地看了一眼四周,说:“你来的还真早,说好一天。”
“情况有变化。”王天风答道,“据我们目前截获的可靠消息,日军在满洲一带将有大动作,这个安谷秋平也在应邀前去支援的专家范围内,马上就要离开法国了。”
“他不等德国回话了吗?”
“等不了了吧。”王天风翻了一页,“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的计划怎么样了?”
“你反正要动手,我的计划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明楼一副看透了的表情,不过脸上自信淡定的表情倒叫王天风也放了心。
王天风这个时候才从上到下的细细打量了明楼一番,说:“不错,看明大少爷这装扮,就知道家里来了个管家。”
“是管家,也是弟弟!”
王天风点点头,说:“等到解决了安谷秋平的问题,党国大概就该想起你这两个远道而来的弟弟了。明大少爷,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明楼眉头一皱,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佩服,希望等事情真到头上的时候,明大少爷还能像这个样子镇定,到时候在下一定佩服的五体投地。”说完,王天风把报纸随手放到长凳上,人便离开了。
明楼拿起那份报纸,王天风的话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明台在国内遭人绑架的事情,不由多了几分担心。
到了放学的时间,明诚准时到了学校接人,看到明楼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人,明诚慌忙从车里下来,有礼的站到一边,等着明楼。
“来多久了?”明楼冲明诚问道,也算是打个招呼,然后指了指身边的人,又说,“这是我在巴黎大学读书时候的同学,叫王天风。天风,这是明诚,我弟弟。”
“王先生好!”明诚点点头。
王天风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一番,然后笑道:“明楼,我看令弟也跟你一样,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叫人真不敢小看了去。”
“那当然,我们明家出来的孩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明楼的夸赞让明诚有些不好意思。
明诚微低下头,小声叫了声“大哥”。
王天风似乎没放在心上,说:“张嘴闭嘴就是你们明家的家风好,祖上积德,福佑后代,叫我说,也是人家阿诚兄弟自己争气,总之若是自己不争气,别人说再多也没什么益处。”
明楼并不在意王天风的抢白,只说:“那也是我这个大哥教得好。”
“说你行你还就势多夸自己几句。没听人说过,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吗?叫我说,是阿诚自己能干。”
“你非要跟我对着干是吧?”明楼挑了挑眉毛,看上去似乎有些不爽快了。
“大哥~” 明诚连忙拉住明楼,又转而看向王天风,说,“王先生想必不知道我的情况,没有大哥自然不会有我的今天。”
“听见没?”明楼一听阿诚的话,脸上立刻显出一副得意的样子,冲着王天风努努嘴吧,说,“我明家出来的个孩子,就是比一般人懂事。”
王天风一脸认输的表情,摆摆手,“行了行了,都成了你的功劳了。”
“可不?”明楼说,“就连你有今天,功劳也该有我一份。”
“有你一份有你一份。”王天风摇摇头,“行了,回吧。”
明楼心满意足的上了车。
“王先生再会。”明诚打了招呼,随后也上了车。
从后视镜里面,还看得见王天风站在学校门口,像是在等人。
“大哥?”明诚喊道。
“嗯?”明楼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刚才那位王先生是什么人?”
“跟我一起到巴黎来念书的,路上认识的,怎么了?”
“大哥跟他很熟吗?”
“算是很熟吧。在法国,亚裔人很少,何况又是一起同窗四年,多少比一般人要熟悉一些吧。”
“大哥对他了解吗?”
“了解谈不上,一点点罢了。”明楼一边回答明诚的问题,一边心里面打鼓,表面上还是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闭着眼睛,心里面却已经起了疑惑。
阿诚问的问题,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的意思。
果然,听见阿诚的声音:“大哥以后还是注意些的好,我总觉得那位王先生不一般。”
“怎么个不一般?”明楼问道。
“说不上来,只不过看上去比一般人要警醒一些,刚刚跟我们在校园门口讲话,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还是看得出来,那位王先生一直留意着周遭的一切,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全部在跟我们的谈话上,总是有所保留。而且看他那样子,似乎也有些别的意味,总之世道乱,又是在国外,大哥还是小心些的好。别跟……”
“别跟什么?”
其实阿诚没说完的话,明楼是了解的——别跟明台一样遇到危险,被人有预谋的绑架。
明楼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明台遭遇的绝不是一般的绑架,大姐的手腕他是知道的,明家的能力他更是了解,在这样一种背景下,明台绝不会轻而易举的被人绑架,更不会几天下来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更不要说最后居然是汪曼春把明台送回来的。这一切都说明了事情的不简单。
春天的时候,明镜给明楼写过一封电报,里面说汪曼春似乎投靠了日本人,帮日本人做事,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做的比当年她叔父更狠。明镜把这些说给明楼听,不过是想要让明楼彻底死心,断了念想,这是一个蛇蝎美人,哪怕卿本佳人,现在也为贼为寇。
该断了。
“没事。就是现在不太平,还望大哥留心。”
“知道了。没事的,我会小心。”
阿诚的这番话,明楼自然不会讲给王天风听,只不过这番话却也让明楼起了疑心。
自然是因为担心自己,所以阿诚才把心里面的疑虑讲给自己听,但是另一方面来看,阿诚有了这样的疑虑,本身便不正常。
不过是和王天风打了一个照面,站在一起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阿诚已然判断出王天风是一个危险的人物,甚至他还注意到了王天风和常人不一样的那份警觉,明楼有些头疼,他感觉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正在饭桌上摆弄碗筷的阿诚,也许他该了解一下不在自己身边的这几年,阿诚都学到了些什么。
“大哥,吃饭吧。”阿诚摆好碗筷,喊了一声,他知道明楼就在自己身后的沙发上坐着,不过喊了却没听到他回应,阿诚有些奇怪的扭头去看,才发现明楼一手撑着额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阿诚到明楼身边,沉声问道:“大哥,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有些头疼,老毛病了。你把药递给我,再给我一杯水。”
“还是请个大夫看看吧。”阿诚拿了药过来,把水送到明楼身边,药递到明楼的手上。到法国的第一天他就发现了明楼似乎有了头疼的毛病,以前在上海的时候不会这样,明楼推说是刚到巴黎那段时间生活不规律引起的,拖到现在已经成了顽疾,也就不赞成去瞧大夫。
阿诚不依,劝了几次,也没什么效果,也就不常提起了。
“说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毛病,有时候疼,有时候不疼,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何苦浪费钱?”
“大哥什么时候这么心疼钱了?”阿诚把水杯接过来放好,又说,“等将来回家,大姐知道了,不知道大姐是心疼钱,还是心疼大哥?”
“你也学会了拿大姐来压制我。看样子在这个家里面,我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说话已经没什么用了。”明楼笑笑,摆摆手,示意阿诚不要担心,“你去叫明台下来吃饭吧。我没什么胃口了,你和明台先吃吧。”
“给你熬点粥?”阿诚担心的问道。
“不用了,等晚些时候想吃了自然就吃了。”明楼说,“你们先吃,你先伺候好那个小祖宗。免得将来一状告到大姐面前,你也跟着我倒霉。那小祖宗最会讨大姐心疼,一说起我的不好,恨不得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翻出来,你是不晓得我有多怕那小祖宗的那张嘴。”
“叫明台听见了,一定得意的不行。”阿诚笑道,“不然你先去床上躺一会儿?”
“行。”明楼起身,进了房间,“你和明台先吃吧,不用等我。”
喊了明台下楼,明台直抱怨看书看得连头都痛了。
阿诚笑道:“你和大哥真是兄弟两个,连头疼的毛病都在一起,不过你是假的,大哥倒是真的。”
明台放下碗筷,小声问道;“大哥病了?”
阿诚说:“大概是累了吧,也不是病了,大哥说是老毛病了,有些头疼。”
“请大夫了吗?”
“大哥说不请大夫看。”
“他说不请就不请啊!我去看看!”说着就要往明楼的房间去。
阿诚慌忙拉住他,说:“小祖宗,你就让大哥安静一会儿吧。再说了,又不是大夫,你去有什么用?”
明台撇了撇嘴吧,说:“大哥吃了吗?”
“没胃口,一会儿我熬点粥送进去。”
明台只好坐下继续吃饭,可惜往嘴里扒了两口,也没了食欲,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小声说:“阿诚哥,你觉不觉得我大哥最近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阿诚有些心不在焉,“你赶紧吃,饭都凉了,我一会儿可没时间顾得上你。”
“我就觉得大哥很奇怪。”明台又扒了口饭,顾不得理会阿诚在一边叫嚷着要他慢点吃,自言自语,又像是专门说出来让阿诚也听听,“照理说,大姐把我送来法国,跟在他身边,他正好有机会看着我读书,他也知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读书,没有人在旁边盯着守着,我肯定看不进去,而且大哥离家这么长时间,按照他以往的做派,大年初一都不会放过我,应该我一到法国,他就要考我,可是你看这次,他压根不提这事,连想都没想到那里去,就把我交给你,叫你看着我念书,可是,明家上上下下都知道,阿诚哥你跟大姐一样,是看不住我的。”
阿诚听了明台的话,真是哭笑不得,放下碗筷,有些无奈的说:“小少爷,原来你对自己的恶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明家上下,只有大哥拿你有办法,现在大哥没时间管你,你好像又惦念的很。那我明天跟大哥讲一声,就说你功课还是希望他亲自盯着。”
“阿诚哥,我就是这么一说,”明台看阿诚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连忙讨饶,“我也就这么一说,大哥要是忙的顾不上我才好哩!吃完了,我上楼去了,阿诚哥你慢吃!”
“真是个小祖宗!”阿诚望着明台一溜儿小跑回了房间,看他那样子,让人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他是跑回房间看书学习去了,更何况连他自己刚刚都承认了骨子里就不爱读书。
阿诚苦笑着摇摇头,心里面想着若是刚刚明台的一番话叫大姐听到了一定又是一番痛定思痛的深刻教育。
不过若是叫大哥知道了,明台少不了又是一顿打。
想到这里,阿诚微微蹙起了眉头,明台也许只是说笑,不过有些话倒还是有几分道理,这几日明楼确实反常了些。
熬好了粥端进房间,明楼倒也没睡着,歪坐在床上,手里面握着份报纸。
“大哥,我熬了粥,尝尝吧,多少吃一点,好叫人放心。”阿诚说。
“都叫你不要麻烦了。”明楼收起报纸,放到床头,起身道沙发上坐下,“明台呢?”
“温书去了。”阿诚把粥舀进小碗里面,递给明楼。
“他能有这么自觉?饭一吃完就上去看书去了?我看那得等到太阳哪天真的从西边出来了。”明楼鼻子里面“哼哼”两声,显然并不相信。
“大哥还是相信明台一点,至少他这两天都乖乖在家里,并没有出门,想是多少也看进去了一些。”
“那是他出不去。阿诚,我交代你的事情,你要好好盯着明台,不要叫他到处乱跑,等他身体彻底好了,我要联系他上学的事情,这些天就要他老实待在家里面,温习功课,为入学做准备。”
“知道了大哥,明台只是性格爱玩了一些,总还是听话的。不然你去看看,他一准在温书呢。”
“我就不去了。有你盯着就行了。”明楼把小碗粥喝完,“早点休息吧。”
“大哥也早些休息吧。”阿诚收拾好,也转身出门了,在明楼看不见的地方,他眉头轻轻蹙起。
也许明台的想法是对的,大哥真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题外话]
终于,可以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