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光荣无价》087
【文案】
国破山河在，人亡志不亡。
问明楼，死，怕与不怕？——答：他日若成丧家犬，不如今日提缨枪；
问明诚，死，怕与不怕？——答：生亦艰险，死有何惧；
问明台，死，怕与不怕？——答：怕，但他们不怕，我便不怕；
明镜笑曰——你们不怕，我便不怕。
八十七
关上房门，就好像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明诚独自一个人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发呆，脑子里面空空荡荡，过去曾受过养母虐待的记忆，以及刚刚桂姨推门进来的场景在不断地往复，进而叠加，明诚苦笑，就那么匆忙一瞥之中，他居然还注意到了桂姨已经有些霜白的鬓角，这和他记忆中那个精明干练的女人相差甚远。
天道好轮回，如今看见这个女人这副失意落魄的样子，明诚原以为会有一种大仇得报之后的酣畅淋漓，没想到只是见面也如此艰难。
明诚听到有人敲门，他想十之八九只有明楼。
不知为何，一向听话的明诚仿佛积攒了多年的任性终于在此刻爆发，尽管敲门声一直没断，明诚也并未打算起身，甚至对敲门声一点回应也没有，置若罔闻。
果不其然，明楼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阿诚，你开门，大哥有话要对你讲。阿诚？阿诚？你把门打开，有话好好说，大哥不会不考虑你的意思，不会不顾及你的心情，无论什么事，大哥替你做主。”
直到听到最后的一句话，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明诚突然间就掉了眼泪。
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手无寸铁，无依无靠的小孩，明诚已经想好，若是明镜顾念以往的情分，一定要把桂姨留下来，他也认了，说到底，那个女人对明家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来，明镜性格温柔宽厚，既然桂姨已经找上门来，依照明镜的性子，只怕很难真的硬下心肠来将她赶走，故而明诚决意妥协。
他不能叫明家难堪。
但明楼的话却让他心里一阵温暖——这世上终究还是有人为他鸣不平的。
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然后断了，明诚正要开门出去，却突然听到一丝奇怪的响动，接着就看见他的房门被从外面打开了，明楼手里拿着工具，正与明诚四目相对。
明诚指着明楼手里的东西，吃惊道：“大哥，你在家里用的着像这样溜门撬锁吗！”
明楼有些尴尬，他已经意识到明诚原是准备开门了，悻悻然道：“我敲门多时，你一声不应，我怕出什么事，这才有点‘不择手段’了。”
明诚大约听明白了明楼的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说：“大哥当我还是孩子吗？这么经不住事？”
但明楼不这么认为，这并不是不经事的表现。
他是看着明诚如何从过去的噩梦中一步一步走出来的，那是一段艰难而漫长的路，所以他丝毫不理会明诚的打趣儿，一直盯着明诚细细打量，恐怕明诚此刻面上表情越是平静，心里面起的波澜就越不平静，于是明楼找了个位置坐下，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来，坐下，说说话。”
明诚有些不愿意，他怕明楼要同他讲大道理。
明楼瞅了明诚一眼，说：“桂姨回来的事情，我也不很清楚，只是听大姐约摸提起过，说是如今桂姨在乡下的日子也不好过，日本人的飞机常常过来，她自己就差点被炸弹炸死，老家的房子也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实在住不了人，再加上她自己又有风湿，眼下实在是没有地方可投奔了，便想到了明家，大姐答应她，帮她在上海找一家好主雇，等找到了她就走。”
“大小姐心善。”明诚低着头，小声道，“就这么办吧。”
明楼一听却变了脸色，他注意到明诚在对明镜的称呼上有了变化，从“大姐”到“大小姐”，变得不仅仅是个简单的称谓，也是明诚对自己的身份定位——明诚就像是一只蜗牛，好不容易从自己的壳里探出个脑袋，开始适应外面的生活，却又在顷刻之间缩了回去。
明楼严厉道：“怎么说话呢？这不是来征求你的意思吗？”
“大哥要听实话吗？”明诚抬眼问道，眼睛通红，流露出一丝倔强，让明楼有些心疼。
明楼有点后悔自己说话的语气过于严厉，于是也放软了话语，说：“大哥要听的就是你的实话。”
“大哥，这么多年过去了，按说过去的事也都不该再提了，但是，那个女人就像是噩梦，只要看到她，过去的事情就一下子全都到我面前来了。大哥，那时我只有八九岁，您不能强求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懂得什么叫做以德报怨。”
说这话的时候，阿诚心尖冒着酸楚，尽管一字一句说的艰难，但是却再没有眼泪掉下来，仿佛刚才已经把眼泪流干了、流尽了，眼下他只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找一个能好好听他说话的人。
他万万没有想到，眼见着这样一个毒打自己的毒妇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而且还厚着脸皮到自己眼底来讨生活的场景，依旧是如此难以忍受。
明诚实在善良。
“坐下。”明楼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实在不行干脆拉过明诚坐下，说，“阿诚啊，我们都不是圣人，我们只是有自己喜怒哀乐的平凡人，芸芸众生而已，大哥不强求你，只是请你谅解大姐，桂姨是家里的老人了，大姐对她自然另眼相待，如今她落难了，境遇凄苦，我听大姐说过几次，说是桂姨已经写过好几封书信，请大姐答应让她回明家来，就当给口饭吃，大姐一直顾念你，没答应，如今既然已经上门来了，大姐心软，不答应恐怕是不行，不过你放心，大姐说了，帮她找一家好主雇，并不留她在明家。”
明诚保持着沉默。
明楼也不催他。
好一会儿，明诚终于点头，说：“有大哥、大姐替我着想就够了。”
“好，那一会儿你去看看大姐，”明楼说，“大姐一直担心，她把桂姨写信来事情瞒着你，如今桂姨又找上门来，怕你想不开。”
“好。”
明楼又拍了拍明诚的后背，说：“你要始终相信，你是明家人，大哥大姐不会委屈你。”
“好。”
听到明诚答应让桂姨暂时留下来，明镜的心里好受许多，若说实话，她宁可当真狠心来赶走桂姨，也不愿明诚露出一点委屈的表情，偏生明诚一脸坦诚的样子到自己面前来，答应让桂姨留下，虽然是替明镜解了烦忧，但明镜的心里总还是放心不下。
明镜说：“阿诚啊，你不会怪大姐吧？”
“大姐这说的什么话？”明诚说，“如果大姐这样说，就是在怪阿诚不懂事了。”
明镜拉过明诚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说道：“大姐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大姐也像心疼明台、明楼那样心疼你，所以，你放心，我一定尽快为桂姨找个新主顾，两全其美。”
明诚笑了笑，没说话。
他总不愿为了安慰明镜而说些违心的话，桂姨的事，他心里并不是完全释然，所以“无所谓”之类的话，他也实在说不出口。
明镜也并不强求他，反倒欢喜明诚能有这样的反应，这样才算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没跟自己、跟明家生分。
两人正在明镜屋里说话，突然听见楼下电话响了，是阿香接的电话，说了几句就去叫了明楼来接电话，明诚陪着明镜下楼来，看着明楼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等到电话挂断以后，明楼突然说道：“大姐，我得回办公室去。”
“来什么急事了吗？今天可是除夕，正过年呢。”明镜问道。
明楼犹豫了一下，说：“大姐，76号打来电话，汪芙蕖被人杀死了，我得赶去处理。”
“死了？”明镜有些震惊，咬咬牙，恨道，“报应！”
“大姐。”
明镜变了脸色，问道：“你告诉我，究竟是76号给你打来的电话，还是汪家那个小姑娘给你打来的电话？”
“大姐，我好歹是76号特工委员会的副主任，出了这样的事，下面的人当然要给我报告。至于曼春，她已经先得到消息，赶到现场去了，我得去看看。”
明镜说：“明楼，你可记住，你姓明。”
“大姐，我就去看看。”
“大姐，我同大哥一起去。”明诚放开明镜，连忙追着明楼一起出去了。
等到上了车，明诚问道：“大哥，我们去哪儿？”
“去现场，汪曼春、梁仲春都已经过去了，我不去不合适。好歹是我老师。”明楼揉了揉眉心，说，“这个除夕夜怎么就过不安稳呢？”
明诚笑了笑，说：“大哥心里不是早就有数了嘛。”
“是那臭小子，非得在除夕夜给我找事做。我知道，他就是要给汪曼春一个教训。”
“那大哥不是也随他去了吗？”
“随他去吧。”明楼说，“有大姐和你，你们都护着他，我能拿他怎样？”
“大哥这话说的可言不由衷，明明看到明台今晚上回家来了，你也是开心的。”
“阿诚啊，”明楼忽然叹了口气。
“大哥……”
明楼说：“他还记得回家就好，证明他还是一个有感情的人，我真担心他被教成了一台机器，变得没有感情，变得麻木不仁。”
“放心好了，大哥，明台不会的。”
车子在路上飞奔而过，朝着目的地驶去。
[题外话]
我估计咱们得年后见了，亲爱的们，新年快乐
希望大家在新一年里面都能心想事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开心的时候比不开心的时候多
也希望大家能继续喜欢我的故事，我预备先把《伪装者·光荣无价》完结，然后再来《琅琊榜·难心记》第二部，最后就是《热血长安·缘碎》，我开的坑，一个都不能少。
新年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