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光荣无价》098
【文案】
国破山河在，人亡志不亡。
问明楼，死，怕与不怕？——答：他日若成丧家犬，不如今日提缨枪；
问明诚，死，怕与不怕？——答：生亦艰险，死有何惧；
问明台，死，怕与不怕？——答：怕，但他们不怕，我便不怕；
明镜笑曰——你们不怕，我便不怕。
九十八
与此同时，明楼也知道了身边多了一个“孤狼”的存在，他并不清楚这个人的代号，以及这个人是谁，他只是从汪曼春的反应中猜到日本人对他的身份和目的起了怀疑。
虽然汪曼春偏心地认为日本人怀疑的对象，是明诚。
汪曼春说：“师哥，阿诚最近在忙什么，你知道吗？”
从汪曼春一进办公室，明楼就看出了她是有话要说，所以特意找来的，但是汪曼春的脸色又显得有些犹豫，像是要说的话不好开口一样，所以明楼只管客气地关心了一下她的近况，以及她叔父的后事，其余的既然汪曼春不着急说，他便也不着急问。
他了解汪曼春的性格，既然来了，该说的就一定会说。
她不会无功而返。
正因为太过了解汪曼春的性格，所以这一点成了明楼对汪曼春唯一还感觉到愧疚的地方，他相信汪曼春也许在别的方面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一个单纯活泼、娇憨可爱的少女，变成了如今一个心肠冷漠、助纣为虐的刽子手，但是唯有牵挂在自己身上的那一颗爱慕之心还没有变化。
对汪曼春而言，明楼将是她一生躲不过的劫难，只不过以前是桃花劫，以后就成了天劫。
不过汪曼春一开口就问到明诚，这倒在明楼的意料之外，因而明楼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这一丝诧异，却正好被汪曼春捕捉到了，反倒印证了她的一些想法。
“师哥知不知道，阿诚最近跟日本人走得很近？听说，特高科的南田科长还专门找过他。”
明楼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语气听上去颇不耐烦：“这个我知道，南田科长看上去很欣赏阿诚，认为阿诚只留在我身边，简简单单地当个小秘书，有点屈才了，还曾经跟我提出，要在新政府办公厅给阿诚某个合适的职位，被我给拒绝了，他是我明家养大的，吃我明家的米，喝我明家的水，当然要为我明家做事，怎么能算屈才？”
“师哥真觉得南田科长是看上阿诚的才华了吗？阿诚的才华当真已经到了让日本人求贤若渴、三顾茅庐的地步了吗？在师哥眼里，阿诚有这样的才华吗？”
当然！
明楼瞥了一眼汪曼春，没说话。
“师哥，我听说‘樱花号’爆炸那天，阿诚不在办公室，出去了。”汪曼春小心翼翼地说道。
“曼春啊，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楼问道。
“师哥，‘樱花号’爆炸那天，你自己也说了，计划精准，打击有效，一定是我们内部出了奸细，把消息放出去了，‘樱花号’属于高度机密，知道详情的人本来就没有几个，我记得那天阿诚就不在。”
明楼厉声道：“我说过了，那天阿诚是被你们76号的梁处长给借走了！”
“师哥！”汪曼春有些着急，明楼有这样大的反应，恰好说明了明楼心里未尝对明诚没有怀疑，只不过始终难以置信，“师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已经查过了，梁仲春在搞些囤积居奇、物稀为贵的营生，其中好些东西都是日本人明文规定的管制品，他还拉拢了阿诚，替他搞定海关，但是师哥，梁仲春原本就是从军统投诚过来的，究竟是真投诚，还是假投诚，这里头有没有什么隐情也不一定，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樱花号’爆炸的时候他们谁都不在！”
“我查过了！”明楼说道，“案发之后，我就已经查过了所有人的行踪，梁仲春那天确实在吴淞口，阿诚也的确去找过他，给他送了海关的出关证明，所以他们两个都跟‘樱花号’爆炸没有关系。”
“师哥，他们不一定非要在‘樱花号’爆炸当天送消息啊！他们一定是早就把消息送出去了！”汪曼春急道。
其实，不只是明楼查过了所有人的行踪，就连汪曼春也是查过了的，但两个人都默契地漏查了一个人——明楼。
所以，有时候，默契真不一定分得清是好是坏。
明楼摇摇头，说：“曼春啊，你是搞情报工作的，要知道并没有铁证来证明‘樱花号’的情报就是梁仲春，或者阿诚泄露出去的，如果他们跟‘樱花号’爆炸有关系，他们一定会想法设法地给自己找个不在场证明，而不是去吴淞口闯海关，他们干的事，是日本人严令禁止的，是不能见光、经不起调查的，要是你，你会找这样的不在场证明吗？而且，你我都能查到他们在吴淞口的事情，难道日本人、特高科，他们会查不到吗？既然日本人没说话，就证明已经默认了梁仲春的这笔买卖，所以，你不要万事强出头，反倒给自己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曼春啊，我是为你好。”
“可是！”汪曼春说，“知道‘樱花号’详情的人并不多！”
“够多了！”明楼摇摇头，说，“新政府里一些参与的人员、76号负责安保的人、特高科的人，甚至那些参加‘和平大会’的官员以及他们身边的人，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都可能成为情报泄露的端口，我相信阿诚，不会为了钱就出卖我！”
“师哥，阿诚是在明家长大的，你自然信他，但是，光你信他有什么用，得日本人信他才行啊！‘樱花号’那么大的事，日本人怎么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他们现在按兵不动，不过是因为还没有收到有用的情报线索，等他们找到了，就不会这么太平了，到时候只怕你免不了受牵连。”
汪曼春有些着急，她仿佛已经看到明楼被困在日本人设下的陷阱里的样子。
几天前，汪曼春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很是奇怪，一定做了伪装，自称“孤狼”，是奉日本军部、特高科科长南田洋子的命令正式潜入上海，以后将听命于汪曼春，成为她的耳目、喉舌。
汪曼春原本并不相信，但是对方接下来的话，却令她吃惊——“请汪处长振作起来！令叔父的死，我很痛心。哭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滥杀也于事无补，我们要想在上海滩站稳脚跟，就一定要设法铲除抗日分子隐蔽的巢穴。”
一句话，勾起了汪曼春的恨意——她想她的命真苦，在她最需要人安慰，需要人陪的时候，那个唯一可以安慰自己、心疼自己、抚摸自己，在自己床前低声下问的男子不得不回家去，这么好的男子，自己偏偏命当无缘，而自己最亲的亲人却在家家团聚中的除夕夜惨死。
所以她立刻就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并且跃跃欲试，很快就约定了双方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三天后，烟花间——虽然这个场所实在有违汪曼春的初衷，但是，她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失去了叔父依靠，不仅让她感到恐惧，更让她的思绪有些凌乱，她已经失去了这最后一份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依靠，如果这一生一世都要靠自己，还有什么欢乐可言呢？靠自己，对于女人来说，不是要强、而是时势逼得你要强。路，已经被自己越走越窄，路，变得荒凉且寂寞，没有人有义务陪着自己走在一条看不见前景的蓬蒿丛里，包括明楼，她的心上人。
所以此刻汪曼春的心中，充满了恨意，并且这种恨意已经不仅仅只是针对刺杀汪芙蕖的凶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把阻碍她和明楼在一起的人也包含进去了——只有消除了障碍，她才能跟挚爱相守。
从汪曼春只言片语透露出来的零碎信息中，明楼也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日本人一定也在怀疑自己同“樱花号”泄密爆炸事件有关，往自己身边派了人，等着抓住自己的破绽、漏洞。
明楼望向汪曼春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柔情——自己这并非刻意的“美男计”，算不算是利用了汪曼春？
“曼春啊，这里处处都是勾心斗角，稍不留神就会血流成河，你就没想过离开吗？”
——你会带我离开吗？
汪曼春几乎想要破口而出，但是她没有，她知道这是痴心妄想。
如果明楼有心，早在七八年前，明楼离开上海出国的时候，就能带她一起走了，那时候的汪曼春尚且不能成为明楼不顾一切的理由，更遑论现在了。
所以汪曼春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把明楼留在身边。
汪曼春说：“家没了，如今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一句话，就让明楼心中充满了怜惜。
到了晚上，明诚回来了，还没进门，就看见桂姨一个人站在明公馆门口四处张望，神情样子有些着急，见到他回来了，连忙迎了上来，直到到了明诚跟前，看到了明诚脸上闪过的不自然，这才止住了脚步，搓了搓手，脸上有些无措。
明诚轻轻咳了一声，说：“有什么事吗？”
桂姨犹犹豫豫地说：“阿诚啊，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大少爷了？我瞧他脸色不太好，一回来就找你，偏偏你又不在，你怎么没跟在大少爷身边？”
“照他的吩咐，出去办事去了！”明诚语气不善，“我只是他的秘书，又不是保姆，难道还要时时刻刻的跟在他身边伺候吗？”
“哎哟哟！”桂姨顾不上再有什么避嫌的动作，连忙上手扯了扯明诚的袖子，叫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一边还回头看了眼身后，像是生怕刚刚明诚的话被谁听去了。
桂姨说：“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就说不得，虽然大少爷、大小姐心好、人好，留你在明家，也不把你当做外人，但是，你可不能真就没大没小了！”
明诚没理会，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讥讽。
桂姨连忙低下头，说：“我知道你恨我，不愿意见到我，大小姐也跟我说了，会尽快替我找到新东家，但是我毕竟养了你几年，你……”
“还差点死在你手里。”明诚打断了桂姨的话。
桂姨顿时不再多说，只喃喃道：“你进去吧，大少爷找你。”
明诚也不再多说，错开身子进屋去了。
他在明楼的书房门口敲门。
“大哥，我回来了。”
“进来！”明楼说，“把门关上！”
明诚手里一用劲，书房的门被使劲带上了，吓了明楼一跳。
“发什么火？”明楼有些不解。
“配合大哥的情绪，桂姨说，你在发火！”明诚刻意强调道。
明楼笑了笑，突然就明白了明诚这手里没轻没重的原因从哪儿来了。
“大哥，梁仲春对我们的身份有怀疑，准确的说，是对你的身份有怀疑，你一个明家大少爷，跑去给日本人做事，梁仲春觉得你动机不纯。”
“巧了，”明楼“嘿嘿”一笑，说，“汪曼春也对你有怀疑，准确的说，是对你和梁仲春两个人都有怀疑，她怀疑梁仲春是假投诚，至于你，显然已经被他拉入伙了。”
明诚瞥了一眼，总觉得明楼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梁仲春提醒我，日本人已经派了一个代号‘孤狼’的人潜藏在我们身边。”
“那看来汪曼春的话倒不是空穴来风，也正好验证了我的猜测，看来，我们得提前想好应对之策了。”明楼沉吟道，半晌突然想起点什么一样，“你到真和梁仲春成了兄弟，这样的机密都泄露给你了。”
“那也比不过大哥您和汪处长的秦晋之约。”明诚立刻反驳。
明楼说：“还真是给了你胆子，惯着你了！”
明诚捂着嘴巴偷笑，顺便也把梁仲春那一番肺腑之言转告了明楼。
“大哥，关于送梁夫人离开上海的事情，我已经口头答应了梁仲春，不管梁仲春这样品行如何，但梁夫人和孩子是无辜的，而且他把‘孤狼’的情报透露给我们，而没有直接去日本人那里举报我们，就证明他有悔过之意。”
“你这算是替他求情？”明楼挑眉问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明诚对答自如。
明楼点点头，说：“那这七级浮屠就算是你造的了，功德簿上给你记上一笔。”
[题外话]
下午要搞新闻写作培训，提前更。
真不想参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