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光荣无价》099
【文案】
国破山河在，人亡志不亡。
问明楼，死，怕与不怕？——答：他日若成丧家犬，不如今日提缨枪；
问明诚，死，怕与不怕？——答：生亦艰险，死有何惧；
问明台，死，怕与不怕？——答：怕，但他们不怕，我便不怕；
明镜笑曰——你们不怕，我便不怕。
九十九
烟花间，每隔着四五步就是一间卧房，房间都是珠帘丝垂，隐隐有大烟的香味和断断续续的琵琶声，这里与其说是伪文人们附庸风雅的地方，不如说是真淫贼们伤风败俗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放在平常，汪曼春决计不会自降身份，屈尊至此，但今天来这里，她居然有些难以克制的兴奋，左右注视，并无可疑之人，于是便溜进了一间她预订好的包间，里面光线很暗淡，汪曼春要了一杯上好的龙井，静静地等着一个人的到来，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孤狼。
突然，在微暗的火苗下，一个女人的身影浅浅地映在雪白的照壁上，汪曼春下意识想要掏枪。
“我是孤狼。”
没等汪曼春回头，就听见女人开口说话，声音与汪曼春在电话里面听到的完全不一样，这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保护，若是汪曼春自己要同人接头，也会像这样做一番伪装。
虽然没有回头，但是，汪曼春依旧冷言冷语地说道：“你搞错了，我不认识什么孤狼。”
“很好。”那女人阴冷地笑道，“汪处长既然没有回头，就证明已经相信我了，南田课长果然没有看错人。”
“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干什么？”汪曼春的语气充满了嫌弃与鄙夷，说，“这种地方很脏，我从来不来。”
“但您今天既然来了，就证明您认为这一趟到这里来是有价值的，当然，我也会证明您的判断。”
只见那女人点点头示意汪曼春松手把枪放下，并将她自己的手伸向怀中。
汪曼春眉头一蹙，警惕地说到：“别动！”
那女人笑了笑，说：“汪处长不必太紧张，我只是想要拿情报给您。”
“不用，你完全可以口述。”汪曼春说道。
那女人耸了耸肩，妥协了，开口道：“上海明氏企业的董事长明镜有共党嫌疑。”
“说下去。”汪曼春紧握着枪，情绪稍有好转。
“明氏企业是以金融业为主的，原来在上海拥有两家银行，一家商业银行和一家投资银行。中日战事伊始，明镜就把这两家银行迁往香港，一家改为财务公司，另一家与香港秘密社团融资，开了一家合作银行。而这家合作银行的幕后老板，据查，就是中共南方局的金融才子曾进，当然，这肯定是化名，他的真实姓名待查。”
汪曼春终于收起了枪，但是语气仍然充满不确定：“中日战事一开，有很多上海资本家都在转移自己的资金，产业外迁也很普遍。明镜把银行迁到香港也无可非议。至于香港的什么共产党和明镜红色资本家的背景，我都不感兴趣，她明镜只要不在上海抗日，我们就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汪处，您想必是投鼠忌器吧。”“孤狼”阴阴地笑起来，“爱情的力量，果然能蒙蔽人的双眼，即使是再聪明的人。”
汪曼春猛地一拍桌子：“你要能拿出真凭实据来，我第一个杀了她！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像我这样恨她！她毁了我的一生！拿证据给我看！我不听夸夸其谈！”
“证据有。不过需要您亲自去核实。”“孤狼”恢复了她冷淡的口气，出自于对汪曼春的尊重——即使刚才她戳破汪曼春的老底，即使汪曼春刚刚那一瞬间已经火冒三丈，但是她依旧没有回头，保持着两个人之间属于秘密的距离，这一点证明同汪曼春合作，至少这个人是谨慎的，并且是安全的——“明镜在上海银行租赁了三个保险柜，137、231、236三个号码。这三个保险柜，明镜只使用了一个，其余两个提供给了上海地下党存放活动资金。上海银行在法租界，您不能明目张胆地干涉顾客存放物品，但是，有存就有取，您只需要花钱买通银行里的小职员，嘱咐他如果有人来开保险柜，就通知您的人。只要跟踪那个人，就能摸到上海地下党的秘密巢穴……到了那个时候，汪处长，您还怕没有证据‘坐实’了您仇人的死罪？杀刮存活、剥皮抽筋，都在您谈笑之间，一句话之下。
那女人并没有在意汪曼春刚刚的警告，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的信封，从身后递给汪曼春，说：“情报交给您了，剩下的事情，您自己把握。我先走，您请后一步。”
汪曼春接下那个白色的信封，有些晃神。
她期盼“孤狼”提供的情报能够发挥作用，让她抓到明镜的把柄，并且以此为机会，把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明镜身上遭受的尴尬与屈辱加倍的还给明镜，更重要的是，她明白明镜对于明楼、对于整个明家的意义，有了明镜在手里，明楼一定跪下来求自己，她可以“要求”明楼为她做任何事情。
要求？
汪曼春想，即使是威胁，也在所不惜，无论是什么样的手段，自己的心上人就必须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掌心里。
“孤狼”已经走到门口，临出门前，又提醒道：“汪处长，同为女人，我还想提醒您一句，从‘樱花号’专列护航的出师不利，到76号行动组、情报组的处处碰壁，说实话，明长官的嫌疑是最大的，您难道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吗？您对明楼长官的感情需要有所收敛，事实上，这种感情已经影响到您的判断了。”
“你说什么？”汪曼春的脸上呈现出一缕惊惶之色，她突然想起自己在“樱花号”爆炸之后对所有人进行的行踪调查，如今想来，她调查了所有人，却唯独漏掉了明楼。
“您不觉得他在利用您的力量，补充自己的情报能量？还是那句话，您不要被爱情懵逼了双眼，何况，您同明楼长官之间还有爱情吗？”
一句话就令汪曼春变了脸色——夜深人静时，汪曼春心里未必没有这样的疑问。
“孤狼”细细观察着汪曼春的反应，按照南田洋子的命令，她决定给这个“为爱献身”的女人最后一击——“汪处长不妨想想，以明长官之位高权重，为什么军统密杀令里始终没有他的名字呢？汪处，您好好想想吧，切莫意气用事，被人欺骗，还替人做挡箭牌。”
汪曼春怅然呆立，手心、脚底同时抽搐起来。
等到身后的女人离开，汪曼春握紧了拳头，然后赶回76号，她决定立刻派人把上海银行的保险库盯得死死的，就等着张网扑蝶，至于明楼，她不会相信任何人的教唆和“好意”的预警，她决定留着自己亲自去验证。
同一时间，明台也收到了于曼丽送来的消息，有最新的重庆电文，于是他立马找了借口，往东华影楼赶去。
他很兴奋，但是这种兴奋之情，却在看到电文的时候被浇灭了，并且被浇了个透心凉。
明台把电报译文一把拍在桌面上，冲于曼丽问道：“会不会搞错了？”
于曼丽抬头看他，摇摇头。
她明白明台此刻心中的痛苦。
——电报只有短短几个字，清除汪伪政府要员明楼，亲自动手，尽快执行。
这是一个雷霆重击、晴空霹雳的指示！
明台的心里怦怦直跳，惊得几乎连呼吸声都减弱了，那简简单单一句话，犹如半空里劈下天雷来，明台直感觉自己脚下的泥土开裂，自己直坠下万丈深渊，眼前一片昏黑。
“我们逃吧。”于曼丽忽然道，“中国人多了，不缺我们这一两个人来为国效力，我们以天下为己任，天下何曾给过我们一丝丝好运？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为什么我们不能感到胆怯，不能临阵退缩，我们也是人，为什么不能有一个人该有的七情六欲！”
“曼丽……”
明台望着于曼丽，此刻才发现这个冷艳的女人较之前多了几分愁怨，他明白于曼丽的心，不是为了她自己，反倒全是为了明台，因而明台更是无言以对，他的一整颗心都被激荡，被震撼，被感动，被一种莫名的悲哀所缠绕。
“我们手上有现金，足够我们逃亡的路费，我们去香港、去法国、去美国。哪里可以藏得住我们，我们就去哪里，我愿意跟着你去任何地方！哪怕是地狱！就算眼前是万丈深渊，你叫我先跳下去，我也会跳下去等你。”
于曼丽握住了明台的手，她感觉到明台的手也握紧了她的，并且有温度从明台的手心中传来，让她很是感动。
但是，明台说：“不能走，当初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不能半途而废，畏难不前，何况，我也有我想要弄清楚的事情。”
他一直认为明楼绝对不是汉奸，尤其是在同明楼谈心过后，如果明楼真的是汉奸，明镜会置之不理吗？明镜是什么心气？
如果明楼是重庆政府的卧底呢？那眼下这张突如其来的暗杀令作何解释？
还有一种可能，如果明楼是中共特科的卧底呢？
明台忽然有了决定。
[题外话]
虽然已经过了十二点，但是，请表扬我……
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