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难心记(第二部)》054

【文案】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平静的一天。

有人的地方,就有风起云涌。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

有心的地方,就有牵肠挂肚。


五十四 

话音刚落地,蔺晨踱步到聂铎写字的案几之上,提笔重新写了一份信递给聂铎。


聂铎接过来一看,上面的字迹和从那名大渝信使身上搜出来的一模一样,难辨真假,但是,内容已经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大意是大渝昭王对宁王的不满,将大渝对战长林的出师不捷归咎于宁王的办事不利。


聂铎看完,略微沉思后,说道:“这封信送到金陵的后果,少阁主可曾考虑?”


“狗急跳墙。”蔺晨丝毫没有犹豫,显然聂铎的顾虑,他早已经想到。


但是,依旧决定将这封信,送往金陵。


一眼看上去,蔺晨的神情还算镇定,但是,这份镇定,聂铎却没有,也轻易不敢有。


“要送?”聂铎问道。


“要送。”蔺晨说,“还是那句话,斩草必须除根。只有挑破大渝昭王和宁王之间的叛国交易,拿到宁王通敌卖国的证据,才能真正消除宁王的势力,彻底打破宁王盘踞朝廷的僵局。也只有这样,长苏和萧景琰才能全身而退。”


还有半句话,蔺晨存在心里,并没有说出口——何况只有这样,皇帝才能真正坚定刮骨疗伤的决心。


因为,退无可退。


聂铎是大梁将军,长期融进骨子里面的“忠君爱国”让他将深埋于心的问题依旧问了出口,只见聂铎左手在上,右手在下,躬身行礼,神情庄重——“少阁主,请恕聂铎无礼,但此事关系重大,聂铎必须问清楚,还请蔺少阁主以诚相待。”


蔺晨心里早已清楚地知道聂铎想问什么,应该说,这个问题恐怕一直在聂铎的心里,只不过此时到了不得不问的地方,再无转圜的余地。


同样因为,退无可退。


所有人都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但孤注一掷终究不是什么好法子,轻易不可取。


“将军请讲。”蔺晨脸上的神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不见往日戏谑的样子。


聂铎又是深鞠一躬,说道:“少阁主既然知道这封信一旦送入金陵,逼得狗急跳墙,必然引起轩然大波,有无应对之法?如出意外,又该如何应对?少阁主此举,是公举,还是私心?”


这话问得直白,倒是符合聂铎一贯的行事风格。


“既是公举,不乏私心。”蔺晨笑了笑,说:“将军既然言及于此,那在下也不妨明言。我生性不羁,习惯于无拘无束,不讲虚礼,但长苏是我至交好友,他既开口,我不能不管,这是我来这里的初衷。来到此处,战况虽还不至于惨烈到生灵涂炭的地步,但是于百姓而言,却是灾祸。我一己之力,虽然不足以扭转乾坤,但是能做一些无愧于心之事,对这个时局有些裨益,用长苏的话来说,也不枉于天地之间为人,活此一生。”


聂铎望着蔺晨,他与蔺晨之间的一切联系,原都来源于梅长苏,但此刻蔺晨的一番话,却叫他似乎突然之间看懂了这个一直以来都显得有些高深莫测的人,再次深鞠一躬,聂铎说:“是聂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少阁主恕罪。”


蔺晨微一愣神,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未尝不是急症下猛药的无奈之举,刚刚将军问蔺某,如出意外,该如何应对,既然将军如此坦白,蔺某也坦白直言,在下并无十分把握,能保证一切都在计划之内,能够有把握及时应对一切意料之外的事情,而且,对为君者而言,并不喜欢被下臣逼迫,选无可选,未尝不是一种冒险,这中间的代价,长苏未必答应。”


聂铎道:“少阁主一番好心,宗主一定会理解,至于一些不得不为的事情,以及因此会付出何种代价,少阁主安心,我长林男儿,个个好汉,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蔺晨沉默片刻,终于点头,下定了决心。


这封信,便被快马加鞭,送往金陵。


一石激起千层浪,两指弹出万般音。


金陵城,宁王府,眼下人人自危,除了一个人在其中镇定自若,泰然自处。


梅长苏。


就站在正厅之内,犹如屹立于高巅之上。


距离梅长苏被困于宁王府,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面,只保证了梅长苏的基本吃穿用度,留着他一条命罢了。


原本梅长苏身体底子就不好,眼下更是形容枯槁,摇摇欲坠,但是人虽羸弱,身上却只有一股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叫人不敢直视的力量。


兴奋。


说不出的兴奋。


就靠着这股精神力,梅长苏才能直到今日依旧笔直地站在这里。


一个月之前,宁王也是在此处,轻描淡写地扯下了一直以来覆盖于面容之上的面具,露出他通敌卖国、狼子野心的嘴脸,张牙舞爪,青面獠牙,叫人看了几欲作呕。


从那天起,梅长苏每天都被宁王派人“请”来正厅,逼他坐在一旁看着宁王穷奢极欲、纸醉金迷的荒淫无道,如果可以,他宁可宁王如同当初夏江一样,将他铁链一拷,丢入大牢,不管不问。


于他而言,坐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这种苍白的无力感,更如同凌迟,一刀一刀,叫他痛彻心扉。


而宁王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在他面前,每天变着法子地玩出新花样,他就是想看梅长苏气到握拳、浑身发抖的样子,比找来三五个美姬妾陪他深夜到天明更令他得意。


到今天,却如同掉了个儿,看着宁王暴跳如雷地驱散了日夜陪他饮酒作乐的乐姬、舞姬,一把推翻了面前的案几,随着这一推,案几之上的酒壶、茶杯,全都碎了一地,至于宁王自己,面色潮红,眉毛竖挑,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梅长苏就知道,宁王今日收到的,一定不是好消息。


因而,梅长苏兴奋。


于宁王不是好消息,那么于他梅长苏而言,就一定是天大的消息。


注意到梅长苏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宁王愈加气急败坏,他跌跌撞撞地来到梅长苏的面前,一把拽过他,压低了声音,道:“苏先生眼下这神情,是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了吗?”


“自古,邪不胜正。”梅长苏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露出半分惧怕的神色。


“邪不胜正?苏先生如此睿智,能辩得清楚何为邪、何为正吗?”宁王低吼。


“通敌叛国,是邪,构陷同袍,是邪,祸乱天下,更是邪。”梅长苏说,“多心不义必自毙,看宁王爷这神情,想必王爷的计划进行的不是那么顺利,所以说,自古,邪不胜正。”


“梅长苏,”宁王道,“告诉你也无妨,近日有一封从边疆送来的书信,上面说长林军设计诱敌深入,大渝右路王军损失严重,长林出师大捷,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


“长林,大梁国威!”梅长苏面上显得很是平静,但是一个月来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落定了一些,这封捷报,证明蔺晨已经赶到了长林军,同聂铎一起稳住了局面。


但接下来宁王的话,却叫梅长苏大吃一惊,一颗刚刚放下的心,转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大渝吃了败仗,与我何干?我是大梁的王爷。但眼下长林却给我送来了天大的好消息,原本还苦于没有十拿九稳、能够让皇帝相信长林起了反叛之心的实证,他们自己倒送上门来了,萧庭生,皇室族谱永远都不会有他的名字,名不正言不顺,却敢在阵前高呼自己王族身份,祁王的遗腹子,闹得人尽皆知,居心叵测。聂铎,长林主将,放任萧庭生自不量力,阵前叫嚣,将我大梁颜面置于何地,反叛之心,昭然若揭。”看着梅长苏较刚刚已经黯淡了许多的眼神,宁王大笑,讥讽道,“眼下,苏先生还辩得清楚何为邪、何为正吗?居功自傲,是邪,功高震主,是邪,蛊惑人心,是邪。苏先生,还有那十拿九稳的信心吗?”


梅长苏咬着嘴唇,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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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家,真的能深深影响一个孩子的一声。

如果有已经为人父母的看到这里,我真的想说,既然生了他,就请好好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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