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光荣无价》135

【文案】

国破山河在,人亡志不亡。

问明楼,死,怕与不怕?——答:他日若成丧家犬,不如今日提缨枪;

问明诚,死,怕与不怕?——答:生亦艰险,死有何惧;

问明台,死,怕与不怕?——答:怕,但他们不怕,我便不怕;

明镜笑曰——你们不怕,我便不怕。


一百三十五

熙熙攘攘的上海火车站,人流在月台前逐一分流。

明镜穿了一身黑色旗袍,明台搀着她,处处提醒她小心。

“要走了,”明镜又望了一眼人群里面,随即叹了口气,埋怨道,“都要走了,也不说来送送我们。”

明台揽着明镜,笑着说:“大姐,您知道大哥,他忙。”

“忙!可不就是忙嘛!”明镜瞪了明台一眼,说,“你们忙得都是我不知道的事。”

那天晚上从汪曼春嘴里,明镜算是已经“正大光明”地知道了明楼、明诚还有明台的身份,正因为如此,兄弟三个对她充满了愧疚,就连一向喜欢调皮捣蛋的明台也老实了许多,再加上明镜的受伤,所以,明镜也乐意享受几天,但是此去延安,就像是泥牛入海,再见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何处光景,这让明镜心里平白生出几分亲人间生离死别的痛楚,无比希望能够在离别之间再见上一面。

不过,明镜心里也清楚,明楼此刻安排明台和自己离开,也是为了两个人的安全考虑,尽他所能护他们的周全,对此,明镜也无话可说,相比之下,心里一时的不舒坦也算不了什么了。

明台陪着笑脸,跟明镜讨饶。

明镜戳了戳他的额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明台把明镜护在自己面前,姐弟俩随着人群开始往车上挤,为了安全,他们和黎叔还有王天风分开撤退,无论对军统,还是对日本人,王天风这个名字代表的都是一个已死之人,他将和明台他们一起,奔向一个崭新的世界。

新政府办公厅。

明楼站在窗前,一声不响。

明诚泡了杯咖啡,送进来,然后跟明楼并排而立。

明楼嘬了一小口,笑了:“喝惯了你泡的咖啡,换一个人来,虽然用的是一样的东西,但是泡出来的咖啡,总不如你泡出来的好喝。”

明诚说:“东西都是一样的,都是大哥的心理作用。”

“不一样,”明楼说,“阿诚的手艺好,别人比不上你用心。”

“可见我留下来,除了能是战友,还能做好明长官的后勤保障工作,”明诚笑了,指了指那杯咖啡,说:“因为我知道大哥的口味,挑剔地很。”

明楼蹙了蹙眉头,说:“你就是这一点不好,得理不饶人,总是不愿意顺着我的意思往下说。”

“那叫溜须拍马,谄媚上司,”明诚挑了挑眉头,说,“大哥希望阿诚对大哥也这样吗?”

明楼无言以对,总觉得最近明诚的口才比以前更好了,总能用一些叫他头疼的话来堵住他的嘴,但是又觉得欣慰很多,明诚在他面前越来越能显露真性情了,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有人敲门,秘书进来了,对明楼说,特高科派人来了,请明长官尽快到特高科去一趟。

“知道了。”明楼点点头,让秘书先下去。

明诚有些紧张,说:“大哥,这个时候去特高科,是出什么事了?”

“留在上海,就意味着,这些情况的发生在我们的工作中将成为常态,我们每天都将面对敌人的陷阱,以及各种各样的试探,”明楼笑了笑,问道,“怕吗?”

“不怕,”明诚摇摇头,心里的紧张感缓和了一些,追加了一句玩笑话,说,“我知道,大哥聪明,比我们的敌人聪明的多。”

明楼笑了笑,眼睛里面闪过一阵狡黠的光芒,然后充满自信地出了办公室。

藤田芳政在特高科办公室等了许久,他看上去有些不安,来回踱步,直到一个日本宪兵进来报告,新政府办公厅的明楼长官跟他的秘书明诚已经到了。

“请他们进来。”藤田芳政说道,在日本宪兵出门之前,藤田芳政又问道,“请明长官来的路上还顺利吗?他有没有问什么?”

“很顺利,”日本宪兵回答,“明长官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就跟着我们来了特高科,他说要感谢您的识人善变,火眼金睛,及时发现了汪曼春的诡计,特意让他的私人秘书明诚先生过来当面致谢。”

“识人善变……火眼金睛……”藤田芳政默默地把这两个词重复了一遍,然后才回过神来,看宪兵还没有下去,连忙道,“去吧,请明长官进来,还有他的私人秘书,那个叫阿城的。”

“是!”

“藤田长官,您好。”明楼坦然地迈着大步进来,身后一步的距离跟着明诚,明诚也跟着明楼向藤田芳政行礼问好。

藤田芳政起身,说:“明先生一向都是这么谦逊有礼,十分客气。”

明楼说:“我原意也是要带阿诚过来,向藤田长官当面致谢,救了他一命,没想到这么巧,不知道藤田长官有什么指示?”

藤田芳政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揣测了一下明楼的意思,然后才开口道:“我听说,汪曼春那个女人越狱之后,去了明公馆。”

“她先去了梁处长的府邸,杀了梁处长的二姨太,然后拿着枪闯进了明公馆,”明楼更正道,然后满怀歉意地说,“我原本是想要劝她投降,抓她回来交给特高科处置,但是当时情况实在紧急,她以我家人的性命威胁我,不得已,我只能杀了她,我救人心切,这一点希望藤田长官能够谅解。”

“谅解,当然谅解,”藤田芳政忽然言辞一转,说,“但是,汪曼春同明先生的交情不一般,按理说她既然成功越狱,逃出去了,明先生是唯一能够帮她的人,她去找你应该是求你救她,为什么要用你家人的性命威胁你呢?这不是自断后路吗?既然逃出去了,难道她就不想活吗?”

“她这个人有些冲动,我不怕同藤田长官实话实说,如果她一越狱出来首先就来找我,冲着我曾与她的一段私交过往,只要她抓住我的于心不忍,我大概会帮她逃出上海,毕竟她只是一个女人,上海目前的环境并不适合她。”

“那明先生为什么没有帮她呢?”

“因为她杀了人。”明楼似乎有些无奈,说,“梁处长同她在76号相争多年,而且又在汪曼春入狱期间故意前去探望,说了一些刺激性的话,所以汪曼春一出来就去找梁仲春报仇了,然后才来找我,而此时她越狱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梁处长自然已经知道这些都是汪曼春干的,她已经一无所依,可以豁出去,但是我还有家人,我有私心,正当她同我僵持之时,被我大姐发现了,我大姐一向不答应我同汪曼春有所牵连,汪曼春情急之下就以我大姐为人质,要挟我。”

“我听说,”藤田芳政点点头,继续说道,“当天在明公馆,除了汪曼春,还死了一个人。”

“对,一个早年就在我家做工的佣人,”明楼说,“因为在乡下过不下去了,所以回了上海,求我大姐收留她。”

“她是怎么死的?”藤田芳政问道。

“我没有想到她同汪曼春一直有联系,根本就是汪曼春安排在我家的卧底,目的就是栽赃陷害我大姐,我没有想到汪曼春为了除掉我大姐,连我们往日的情分都不顾惜,居然能做出如此不择手段的事情来。”

藤田芳政总算明白了明楼脸上痛心的表情是来自于哪里,他似乎还没能接受汪曼春能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感到很失望,但是藤田芳政也算松了口气,看来明楼并不知道桂姨并不是汪曼春安排到明家的负责构陷明镜的,而是特高科为了监视明楼安排进去的内线。

“我还听说,今天一早,明先生就送长姐和幼弟去了火车站,怎么,他们要离开上海吗?”

“上海已经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了,”明楼无奈道,“很多人都不能理解我曲线救国的理想抱负,他们把我当做汉奸,我的家人已经成了众矢之的,留在上海并不安全,何况,既然汪曼春能够安排一个卧底潜藏在我身边,怎么敢保证其他人不会这样做?我并不能确保他们的安全,只好将他们送回老家,这样我在才能专心工作。”

藤田芳政点了点头,像是表示理解。

“还有一件事,我也想听听明先生的看法。”

没等明诚一颗心落地,藤田芳政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又叫明诚陡然紧张了起来。

“您请说。”

藤田芳政从抽屉里面拿出几张照片来递给明楼,明楼接过来,一眼就看出了照片是在关押汪曼春的地方照的,此时乍一看到,明楼有几分措手不及,尤其是上面还有几行字,像是有人用尖锐的东西故意刻在监狱的地板之上。

明楼认得,那是汪曼春的笔迹。

“明家大姐明镜,疑为红色资本家,其名下的明氏企业是以金融业为主的,原来在上海拥有两家银行,目前已迁往香港,有疑,可查,此其一;其在上海银行长期租赁了三个保险柜,本人仅动用其一,其余两个非本人使用,有疑,可查,此其二。”

“明家管家明诚,确为军统驻上海特工,南田洋子遇害现场,唯其幸存,有疑,可查,此其一;多次内部情报失窃,其身份足可接触上层机密,有疑,可查,此其二;第二战区情报获取当晚,其当场击毙王天风,并携带假情报故意失手被捕,有疑,可查,此其三。”

“明家幼弟明台,身份有疑,为追查明镜名下的资产去向,曾派人监视上海银行保险柜,确认非明镜本人动用,意图抓捕,与其相碰,是否巧合,有疑,可查。”

短短几行字,言之凿凿,触目惊心。

藤田芳政一直盯着明楼,看见对方心平气和地将照片双手还给自己。

藤田芳政有些难以相信,尤其是明楼下一句话问道:“这照片,还有别的吗?”

“明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藤田芳政问道。

明楼回答:“这是汪曼春的字迹,我认得。她直指我的大姐,我的秘书,以及我的幼弟都是反日分子,我一家都成了反日分子,难道我还能独善其身吗?我原本还在考虑汪曼春为什么狗急跳墙,以我大姐性命相挟,原来她早就留下了这样恶毒的招数,等着我整个明家为她陪葬。”

藤田芳政问道:“这么说,这些指控都是假的?”

“这些都是惯用的伎俩,诬告!”明楼说,“她唯一的目的,就是复仇。”

“我还是想听听,明先生的解释。”藤田芳政说道。

“首先,我大姐,她是一个不懂政治的人,也不允许明家子弟跟政治沾上关系,所以当她知道我在新政府工作的时候,我们的关系一度僵持不下,”明楼说,“至于我大姐将银行迁到香港,这并没有什么,中日战事一开,有很多上海资本家都在转移自己的资金,产业外迁也很普遍,并非只有我大姐这样做,这是她作为一个商人的谨慎以及眼光。”

“其次,关于我大姐在上海银行的那几个保险柜,以我明家的实力,开多少个保险柜都不在话下。我家幼弟明台,从香港读书回来沾染了一些不良习气,他没什么经济来源,又要在外面花天酒地,样样都需要钱,所以才想着偷我大姐的钱来补亏空,又怕被我查出来,就花钱雇了个人,这些原本都是家丑,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我并不愿意多谈,但是眼下为了自证清白,我不得不说,幼弟在外头惹出来的那些事,连报纸上都登了,还是我花钱找人拦下来的,至于汪曼春所谓的巧合,谁知道她一直派人盯着我大姐的保险柜,只要有人去取钱,就会被汪曼春的人撞见,这样怎么能叫巧合?”

“至于阿诚的事,我已经跟藤田长官解释过了,根本就是汪曼春求功心切,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一番解释合情合理,藤田芳政点了点头,指了指那几张照片,说:“那汪曼春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她原本已经成功逃出去了。”

“她并没有逃出去,”明楼摇摇头,说,“特高科丢了一个犯人,这是天大的事,何况她还杀了梁处长的二姨太,要想顺利逃出上海,难度可想而知,她大概也心中有数,这所有的指控说到底,全都是有疑,可查,如果当真有疑,她为什么当时不查?不是她不查,而是查无实据,做这些不过就是为了报仇,留下一个怀疑的种子,等到种子发芽,我们全都会给她陪葬。”

“不,明先生,”藤田芳政连忙摆手摇头,说,“我对明先生,自然是信任的,绝不会因为她这一点雕虫小技就动摇。”

明楼笑了笑,说:“藤田长官果然是识人善变,火眼金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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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这是,真的快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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