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光荣无价》065
【文案】
国破山河在，人亡志不亡。
问明楼，死，怕与不怕？——答：他日若成丧家犬，不如今日提缨枪；
问明诚，死，怕与不怕？——答：生亦艰险，死有何惧；
问明台，死，怕与不怕？——答：怕，但他们不怕，我便不怕；
明镜笑曰——你们不怕，我便不怕。
六十五
汪曼春在追问明楼洗手间里发生的事情。
她在明楼面前从来就是白纸一张，藏不下什么秘密，所以被明楼看破了这场甄别的闹剧是她安排的之后，汪曼春干脆就承认了，她一直希望明楼在她面前服软，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自己本身在明楼面前服软，相反，这恰好证明自己的眼光不错，看上的是如此优秀的一个男人，何况这个优秀的男人，看破不说破，并没有当面叫她难堪，汪曼春把这也当做是一种怜取眼前人。
“师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汪曼春指的是明楼在洗手间杀人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引起什么骚动，证明明楼行事迅速果断，干脆利落。
“我难道不是一直这么厉害吗？”明楼双眉一展，清瘦的面颊上沾了些红晕，凝视了片刻，忽然对汪曼春温情十足地粲然一笑，“古语说得好啊，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既然要在特工总部混，总不能百无一用是书生吧。否则，下面的人，哪一个肯听我的？”
明楼的话说的意味深长，也有攻心的刺激成分在里面，于是汪曼春连忙道：“师哥放心，他们不敢。”
明楼抿了一小口红酒，又朝汪曼春的方向凑近了一小步，用带着劝慰与说教的语气说道：“曼春啊，你是聪明女子，要学会识人用人，收放自如，你身边得有一群得力的帮手，而不是一群只会狂吠的狗。你要明白，你要进攻，你要开战，你得先学会维持双方的‘均势’，你才会有机会获取优势，知道了吗？”
“知道了，师哥。”汪曼春露出些少女的羞涩，让明楼一时之间有些神情恍惚，竟不知不觉地又靠近了一点点。
明镜闯进爵士西餐厅的时候恰好看到这幅光景，在她身边还跟进来了几个神情慌张的服务生以及守在外面的明诚，显然，他们原本都想要拦下明镜，不过没拦住，叫明镜闯进来了，甚至带着一声极具穿透性的清寒有力的声音——“热闹啊！”
明镜穿着一件真丝缎面的粉底蓝湘绣旗袍，高领低摆，袍身紧窄修长，胸前绣有清寒淡雅的白玉兰花。熠熠闪光的水晶灯下，衬映着一张端庄持重的脸，一双眼睛环扫全场，眼神锋利。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明楼还是不由自主地浑身一个哆嗦，倏地推椅而起，心虚得很，看在汪曼春眼里尤为心疼。
“师哥……”汪曼春递了杯水到了明楼面前，她知道眼下明镜的眼光就在自己和明楼身上来回，若是明楼接下了她手里这杯水，她就有了在明镜面前耀武扬威的资本，所以她固执地把水送到了明楼面前。
明楼不接，也不敢接，如果眼神能够杀死人，只怕现在明镜的眼神已经足够将他千刀凌迟了。
汪曼春仍旧不死心，她的眼睛里甚至蒙上了一层汽水——当她十六岁的时候，她是一个很要自尊、要面子的千金大小姐，但当她义无反顾地扔掉这些她所珍视的自尊与面子，跪在明公馆的门口，只求能让她见一见明楼的时候，被眼前这个女人无情拒绝了，如今她有了足够的力量和权势，她不仅仅只是汪家大小姐，只要她一句话，甚至半个上海滩都会为之一振，但唯独在这个女人面前，她依旧抬不起头。
在汪曼春灼热的目光注视下，明楼情不自禁地偏过头，看了汪曼春一眼，还没等他看清汪曼春眼里的爱恋，就听见明镜冷笑两声，冰冷地声音说道：“明大少爷，汪大小姐给您敬茶呢，您不接吗？”
“大姐。”明楼推开汪曼春，来到明镜跟前，低低地喊了一声。
明镜没吭声，只用眼光飞快地扫了一眼明楼，然后越过他，也越过了汪曼春，最后落在了汪芙蕖的身上。
明镜说：“汪董事长，不，新任南京政府财政司汪副司长，我是专程过来跟您请安的。我都不晓得您这么照顾我家明楼，给他在新政府里面谋了这么个‘好’差事，怠慢您了，特地赶来给您赔不是了。”
音调很高，声音很亮，明镜的话就仿佛是墨池投石，黑水波滚，顿起涟漪。虽然是一个擅闯而入的女流之辈，虽然在场的人中不乏商场上的“熟人前辈”，但是没有人在这种时候跳出来同她计较规矩，挑她的不是，何况在“无父兄为长”的年代里，长姐如母，谁都知道，在明家，明家大姐就是规矩。
意识到气氛有些凝固，汪芙蕖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打哈哈：“大侄女，火气不要这么旺。毕竟你我两家也是老交情了。当年要是明楼没出国……”
“老交情？”明镜又是冷哼两声，说，“当年要是明楼没出国，汪家大小姐现在已经是我明家大儿媳妇了，对吗？两家就是亲上加亲了，对吗？”
“大侄女……”汪芙蕖拦下了正要爆发的汪曼春，把她推到后面去，使了个眼色嘱她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张口正要继续说话，又被明镜打断了。
“没什么交情！过去的一点老交情早就被败光了，”明镜单刀直入地冲着汪芙蕖说，“顺带告诉您一声，您不必三天两头叫人拿着企划书、合作书来敲我的门。您可别忘了，我父亲死的时候，留有家训，我明家三世不与您汪家结盟、结亲、结友邻。”
汪芙蕖的脸色很尴尬。
“还有，您可以无视、无耻地回避从前的罪恶……”明镜看见明楼张嘴，但是还没等明楼说出一个字，就被明镜一记白眼给瞪了回去，丝毫不加犹豫，明镜冷着脸继续说道，“我们明家的人也可以回到缄默和隐忍的状态。但是，千万别再打我们明家人的主意。我明镜十七岁接管明家的生意，多少次死里求生、挣扎往复、冲锋陷阵活过来的！我什么都不怕！你们南京政府，随随便便就给我扣上一顶帽子，说我是红色资本家。好啊，过去整垮了我父亲，如今又想整垮我，我告诉你们，明氏集团根深树大，你们吞不下！”
明镜一边说，一边从挎包里拿出两颗子弹，啪的一声掷在餐桌上，子弹被震得似乎要跳起来，连带着汪芙蕖也被吓得往回抽了一下。
这是惯常用的手段，明楼看了一眼汪曼春，然后又看了一眼汪芙蕖。
“误会！误会！大侄女儿！”汪芙蕖的脸色灰蒙蒙的，天气不热，他却仿佛感觉自己脸上汗涔涔的。
“误会吗？”明镜这回才把眼光移到明楼身上，自她进了爵士西餐厅，这还是第一次拿正眼瞧明楼，“明大少爷如今不是特务委员会的副主任吗？查两个子弹的来历也算是本职了，那便查吧，别一天到晚不干正经事，尽跟些不三不四、心术不正的人混在一起，做出些有辱我明家门楣的事情……怎么，汪大小姐有话要说？”
“你凭什么这么骂人！”汪曼春“腾”地站起来，早就把明楼要她克制的嘱托抛在脑后，显然已经被明镜的举动气坏了，她决不能忍受明镜事到如今仍旧像当初一样来辱骂她同明楼之间的爱情。
“哟，汪大小姐，我在管教自己的亲弟弟！”明镜咬金嚼铁般刻意突出“亲弟弟”三个字，她蔑视地扫了汪曼春一眼，“碍着你汪大小姐什么事了？你是我们明家的什么人啊？”
明家与汪家在上海滩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当初明家大少爷同汪家大小姐之间的一点风流韵事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此时众目睽睽之下，明镜的一番话如同在打汪曼春的脸，逼得她涨红了脸，“您要管教弟弟，您回家去管教啊。您跑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您无非就是借着我师哥打我叔父的脸！今天是我汪家请客，不是您明家做东！”
“说得好，汪大小姐！说得好！承教了。我是要回家去管教的，谢谢你的提醒。”明镜点头，冲明楼道，“你都听见了？”
明楼把眼光收敛到自己的胸前，低声道：“是。”
有了明楼的回答，明镜的心情平静了很多，她扭头对汪曼春道：“汪大小姐，我想给你一个忠告，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过去的事情，你还是忘了的好。你只不过是我家明楼翻阅过的一本书，他或许是个爱书之人，兴趣来了重新再翻一遍，但是，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明镜活着，你这本书永远不会落在他的床头！”
汪曼春听了这话激愤不已，顿时冷笑着针锋相对：“您话可别说绝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
她话音未落，明楼断喝了一声：“汪曼春！”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明镜说，“我告诉你汪曼春，我明镜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你活得过明天吗？”她走在明楼与汪曼春的中间，低声笑对汪曼春说：“我弟弟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汪曼春瞥一眼明楼脸上发青的脸色，她知道明镜的话是对的，在明楼心中，只怕十个汪曼春也敌不过一个明镜的分量来的重，她又想起了当初明楼的一走了之，留下她一个人在上海滩守着他们之间已经烧成灰的爱情，想到这些，汪曼春一下就瘫软了身子，眼前这个男人，就算做了千万间叫她记恨终生的事情，也终究化在了他叫自己名字时那一瞬间的柔情里。
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儿，看到汪曼春苍白了脸色，一脸受伤的额样子，汪芙蕖实在不忍，说：“大侄女，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
明镜截住他的话，说：“汪叔父，这是您的侄女开口咒人，我对您汪家的家教实在不敢恭维。哦，我忘了，您侄女是幼承庭训，她自取其辱，都是拜您所赐。前头说了我是来问安的，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什么沙龙，您继续。”
说完，明镜看了一眼自己搁在餐桌上的挎包，明诚就在明镜身边，他知道这是明镜要走的信号，正要提明镜把包拿起来，就见明楼过来了，亲手替明镜递上挎包——明楼知道，明镜的那句“您继续”或许也是对自己说的，带着一丝丝威胁。
在心里，明楼真正开始担心起自己即将挨得那一顿打了。
明镜接过挎包来，对在座人等，客气地一笑，说：“对不起，打搅各位的雅兴了。”
然后昂然转身离去，临走时，将包间华丽装潢的门重重一摔。
汪曼春强忍着不哭，明楼也不相劝。
此时此刻，众宾客都有些无所适从，不知如何表态。
明楼笑说：“诸位，不好意思。家姐的脾气历来火暴，明楼公务缠身，所以没有及时告禀家姐，所以才有今日风波。俗话说得好，谁家儿女无庭训？哪家长辈不行权呢？请恕明楼先行告退。”
“师哥，你不能回去。”汪曼春红着眼睛说。
但是明楼却仿佛并没有听见，他一一向在座的几位辈分高一点的宾客道别，然后推开汪曼春，紧随明镜而去。
汪曼春赌气地跺了跺脚，她知道明楼只怕还记恨这她对明镜的出言不逊，以及那两个子弹的事情。
[题外话]
我打算在年前把《伪装者·光荣无价》结束，所以，先暂停其他的更新了。
我真的讨厌年底这多写材料的高发期，各种总结，各种自查，各种报告
再加上我自己的各种坑
这滋味，简直酸爽……
建了几个文件夹，都是新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