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难心记(第二部)》022

【文案】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平静的一天。

有人的地方,就有风起云涌。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

有心的地方,就有牵肠挂肚。


二十二

虽然一听说消息就急匆匆赶进了宫,但是,萧景琰心中始终觉得皇帝正年轻,许就是累了,并未见得就有多沉重,所谓“卧床不起”一说,或许就像萧安赢自己说的,无非是因为龙体为重,太医夸大其词,一点儿头疼脑热都要说出个心肝脾肺的毛病出来罢了,等到今日见了,却见萧安赢苍白着一张脸,躺在睡榻之上,脸上连一丝血色都不见。

“给靖王和公子看座。皇叔请坐。”再开口之前,萧安赢看了一眼站在萧景琰身边的萧庭生,脑中有些念头转了几转,终究不知该如何称谓,只是对萧庭生说了一声“请坐”。

这种时候,萧景琰自然顾不上这“兄弟”二人之间的嫌隙,上前一步到了萧安赢的睡榻边上,说:“前几日进宫,我看皇帝气色还好,这不过几日的工夫,哪里竟到了这样的地步?”

“并没有皇叔想的那般严重,太医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朕也是人,不能除外,只能随它去了,养养就好,”萧安赢说,“皇叔为了朕的病急匆匆地进宫来,探病就好,就不要再多说教训朕的话了罢,那些教训朕的话,皇奶奶已经说过了,皇叔就不要再来磨朕的耳朵了。”

萧景琰哪里肯就此罢休,萧安赢自小在他身边长大,看上去是个听话的孩子,但是性格上太过执拗的一面,萧景琰也是领教过多次了,尤其是他认准的事情,常常是十匹马也拉不回头的,所以眼看他对自己的身体病况如此不上心,萧景琰也是万万不会就此收口不言的。

萧安赢也看出了萧景琰的心有不甘,于是赶在萧景琰开口之前,萧安赢便抢先笑着说道:“皇叔领兵打仗在行,但这治病救人乃是大夫的事情,就不是皇叔在行的了,皇叔既不如太医专业,又不如皇奶奶精通,就不要再教训朕了。”

他同萧景琰面前习惯了,这一番趣话脱口而出,萧景琰也没放在心上,并未见的有什么不妥,只不过多嘱咐两句也就过去了,不过等到话说出口了,萧安赢心里面倒是有些在意,他想起了宁王最后那几句话。

——“皇叔?皇帝管靖王叫皇叔,还是皇父?”

——“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这个孽子!”

萧景琰见萧安赢脸色有异,便问道:“皇帝怎么了?突然脸色变得这般难看?哪里不舒服吗?”

萧安赢摆摆手,笑了笑,说:“无碍,就是想起了朕小时候的事情。朕记得有一回,朕染了风寒,便向书塾师傅告了假,不料那日刚好遇上皇叔检查众兄弟的功课,见朕旷课,皇叔转身就到朕宫里来了,光带了太医不说,连书塾师傅当天布置的功课也都一起带来了,一边看朕喝药,一边亲自给朕把功课补起来。朕记得皇叔说,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似平原走马,易放难收,皇叔教朕做事情一定要持之以恒、有始有终。”

萧安赢话说的很慢,像是一边说一边已经陷入了回忆,期间间或咳嗽两声,这场景让萧景琰一时心酸,不知该说点什么。

萧庭生站在一旁,也是一样。

这次进宫他方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眼前这个小皇帝,这次入宫他才发现,他的心情起伏也只是一瞬,过后他都平静如水,而此刻听到萧安赢陷入回忆,他的心情也方才跟着有所动容。

萧景琰说:“歇歇吧,无碍,木强则折,弦紧易断。”

萧安赢笑笑:“这倒不像皇叔说的话了。皇叔自己可曾歇歇?”

一句反问让萧景琰哑口无言,再无话可驳——若要歇歇,进金陵是为了什么?若要歇歇,早在霓凰和聂铎成亲之后就该离京了。

萧安赢又道:“不过,是朕的错。这几日朕把当日皇叔的话细细想了想,皇叔说的没错,以朕所为,的确有要挟之嫌了,是朕执意要皇叔留下,以国家社稷与黎民百姓相压,以朕对皇叔的了解,这些足以让皇叔留下了。说来说去,时至今日,都是朕一个人的错处。”

“安赢……”眼前这个孩子几乎是萧景琰一手带大,故而见他露出如此软弱的一面,萧景琰心中也犹如针扎。

“朕只是觉得,这皇宫太大了些,金陵城也太大了些,朕到今日才发现,朕一个人在这中间,连个肯跟朕说心里话的人也找不到。”

说着说着,竟有眼泪掉了下来,少年天子,大概终究会有此一叹,这是他肩上的责任强加给他的,逼迫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所谓高处不胜寒,曲高自然和寡。

“皇叔,皇奶奶早些时候来看过朕,也问及皇叔的一些事情,皇叔大概有段时日没去看望皇奶奶了吧,既然今日进了宫,也是个机会,便去看看吧,留下庭生与我说说话。”

“这……”萧景琰有些犹疑不定。

“叔父去吧。我也许久没见静太后了,请叔父代为问候。”

萧安赢还没开口,萧庭生倒是先开口了,姿态恭敬有礼他明白萧安赢单留下他,必是有话要讲。

萧景琰听了自然也无话可说,便留了萧庭生和萧安赢两人在内殿之中。

“王兄,坐近些,好说话。”萧安赢冲着萧庭生招招手,脸上依然挂着笑,就像是对着一个早已熟识的人,口中叫着“王兄”,那样子看上去就有了几分兄弟之间的亲昵。

萧庭生被这一声“王兄”唤的一愣,脚步确实向萧安赢的床边迈了几步,却依旧双手拱礼,道:“陛下这声‘王兄’,臣担不起,陛下以后还是不要这样称呼了,君臣相待就好。”

看似顶撞的话,萧安赢听了倒不觉得生气:“朕不怕同你实话实说,但凡有第三人在场,即使在场的是靖王,朕的这一声‘王兄’也是万万不会出口的,你的身世,不光靖王叔知道,朕知道,朝廷上那些老臣新贵,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但是,他们中没有人敢来跟朕提出要正你的身份。你一直跟在皇叔还有苏先生身边,知道的事情自然不比朕少,苏先生当日离开金陵,是因为跟皇爷爷有言在先,从此再不入朝局,当初定下这个约定,并非完全因为苏先生是赤焰案的人证,若仅为此,聂锋、卫峥那一干赤焰军幸存下来的将领都不能入职,更遑论重建长林军,有这个约定,是因为皇爷爷知道苏先生对皇叔的影响太深,知道详情的人知道苏先生的为人,但天下之大,旁观者太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叔总不能向天下人一一解释,何况谁又能保证天下人一定相信呢?这才是高位者的悲哀,看上去什么都有,然而也处处受限。”

“陛下不用多言,这些臣都懂,我的身份只能是臣,臣也懂。”

“你还是不懂。”萧安赢摇摇头,说,“朕告诉你,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是因为民心,生而为何,是一种由不得自身选择的定数,但是世上万事都有变数,朕派你去长林军,就是为了给你这些变数。这下,你可懂了?”

对于萧安赢这一番话,萧庭生自然已经心中有数,萧安赢的意思很是明白,自古以来从军入伍不失为一条建功立业的道路,更重要的是,在军中,越是身份显贵者,一旦能够跟普通将士打为一片,那么这个人所能收获的军心、民心就更为稳固,这一点就跟当初梁帝为了保全萧景琰,派他常年在外领军打仗是一个道理,凭着军功,以后封王拜相也未尝不可——萧庭生陡然之间明白了,萧安赢派他去长林军,无疑是给他指了一条正其身份的明路。

“陛下……”

“派你去长林军,横戈跃马,朕还怕皇叔舍不得,”萧安赢笑道,“他虽同意了,但心里未尝不挂忧,惟愿你万事都小心一些,切记切记。”

“是,陛下的话,臣记得了。”

萧安赢安心地笑了笑,说:“该说的,朕都已经说了,留你在朕这里时间太久也不好,朕也困了,你且退下吧,去皇奶奶那里瞧瞧吧。”

“是。”

萧庭生正要推出去,就见萧安赢在冲他招手,等到萧庭生到跟前来了,萧安赢一把抓住他,说:“朕的一声‘王兄’,王兄是担得起的,朕刚刚说的,王兄要记得,虽不要万事张扬,也不宜妄自菲薄。”

“是。”萧庭生说,“陛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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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今天又跟着下乡调研市场去了,分了三组,说每一组都要交一篇市场调研报告

还好,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然后,近来越来越发现不会聊天的人真多,真的是分分钟就把天给聊死了,对此,我只想说,“我性格就是这样,比较直”,这真的不是一个万能的借口,没有人有义务为你所谓的“性格直爽”而包容你,尤其是你分分钟几句话给别人带来伤害的时候。

最后,很高兴,粉丝过千。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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