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光荣无价》075
【文案】
国破山河在，人亡志不亡。
问明楼，死，怕与不怕？——答：他日若成丧家犬，不如今日提缨枪；
问明诚，死，怕与不怕？——答：生亦艰险，死有何惧；
问明台，死，怕与不怕？—
—答：怕，但他们不怕，我便不怕；
明镜笑曰——你们不怕，我便不怕。
七十五
事实上，明台回到军校之后，也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得到一次任务之后的休假。
在和于曼丽一同回到军校，走下飞机的时候，明台第一个见到的人是王天风。王天风亲自到机场来接他们的，并且开车把他们送回了军校。
下飞机的时候，明台明显能感觉出王天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从王天风的反应中，明台知道这次的任务一定很重要，幸好，他们完成的还算漂亮。
于曼丽第一个开口，行了军礼，向王天风喊了报告，看到王天风点头之后，于曼丽说：“报告老师，青浦612、青浦073，完成任务，平安归来。”
“好。”王天风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关于任务完成情况的一个细节也没有多问，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吩咐司机开车回军校，让明台两人好好洗个热水澡，休息休息。
明台一直沉默，直到看见王天风眼光中间流露出的一丝赞赏，才终于觉得鼻尖酸涩。
他实在太需要一个亲近之人来理解他，安慰他，告诉他，他目前所做的一切不是杀戮，是抗争，同个人命运的抗争，同民族命运的抗争，同整个国家命运的抗争，这个人不能是大姐，因为他决不能叫大姐知道这些，这种抗争虽然代表着英勇无畏的精神，但是也往往伴随着巨大的代价，所以他必须瞒着明镜；这个人也不能是大哥或者阿诚，因为同大姐一样，他们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小弟可能会面对牺牲的局面，他们宁可取而代之，所以他必须瞒着明楼、明诚；当然这个人更不能是于曼丽，因为于曼丽同他是一样的局面，所以他绝不能去问于曼丽。
当这一种情绪在明台自己心里慢慢发酵，快逼得明台喘不上气儿的时候，王天风的出现就给了明台一个宣泄的出口，明台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在王天风半推半就半绑架的情况下被强行带到军校来的，这些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在军校这些日子的相处里面，他同王天风之间亦师亦友亦兄亦父的关系让他找到了一个可以取暖的地方。
王天风敏锐地发现了明台的情绪，所以，当车开回军校，明台和于曼丽下车之后，王天风对明台说：“陪我去走走。”
“是。”明台回答。
于曼丽在看见王天风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之后，吓得往后一哆嗦，不过王天风并没什么表示，只是叫她回去好好休息，别的什么也没说了。
于是明台一个人跟着王天风往后山走去。
明台的脚步有些犹豫，在这种时候他本能地排斥后山，那里有一片青草地，王天风曾经说过，那个地方既是一处秘密坟茔，同时也是战时刑场。明台身上保留着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所以在军校的日子里面，明台曾经无比憧憬着自己成为一个战士的样子，但是在执行完第一次任务之后，明台并没有体会到自己想象中的快意恩仇，再加上在香港同明镜的分离，这一切因素的叠加，反倒激起了明台心里最柔软的一块净土，让他一直被刻意压制的想家的情绪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在这种情况下，明台能毅然决然的选择回来，已经是一种艰难的抉择。
所以，王天风并不苛求他还能保持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允许自己的学生有一时的失意，但是绝不能放任他就此沉迷。
何况明台的表现如此优秀，于情于理，无论出于何种考虑，他都不能放弃这个优秀的学生。
王天风说：“还记得我当初在这里对你们说的话吗？”
“记得。”明台回答，脑海中想起了王天风曾经说过的话——一旦选择了特工这一行，就等于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成为了无时无刻不向死亡挑战的人，是智者、勇者，同时也是受难者、孤独者、痛苦者。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他们——时至今日，明台总算明白了王天风这一番话里的分量。
王天风问道：“当初我问你们明白没有，你们回答我明白了，如今呢？”
明台犹豫地喊了声“老师”，然后就沉默不语。
王天风淡然笑了笑，说：“这并没有什么值得羞怯的。当初把那些话讲给你们听，是我作为老师的职责，我必须让我的学生对他们的命运以及即将发生的事情有心理准备，但是这种事情是不能光通过动动嘴巴就能讲明白的，只有当你们真真切切、完完整整地经历过之后，才能够大彻大悟，理解我所说的话。即使身为老师，这些也远不是我能够教会你们的，必须靠你们自己的悟性，自己去体会，去调节，若你自己走不出来，旁人说再多也不过是白费口舌，明白吗，明台？”
“明白，老师。”明台立正，行礼。
师生二人又走了一会儿，王天风突然问道：“恨我吗？”
明台一愣，没有回答。
王天风笑了笑，说：“你不用担心，今天，此时此刻，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更不会打你，我们只是在谈心，你说实话就好。”
“怕您。”明台由衷地说。
王天风哑然失笑，明台的反应似乎总是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总在第一时间感到错楞。
王天风又问：“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记得，在飞机上。老师盛气凌人。”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目中无人。”
“老师，”明台问道，“我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特工吗？”
王天风眼神一眯，带着一种由内而外的自豪：“你是我的学生！”
就这一句，已经无需多言，明台犹如获得了天大的鼓励，整个人就仿佛被重新注入了新生的力量，连像王天风敬礼的时候一举一动都变得更加孔武有力。
王天风拍了拍明台的肩膀，但笑不语，只是心里默默替明楼感到高兴，有这样一个弟弟，明楼应该感到骄傲。
王天风说：“这几日，你且好好休息，用不了多久，你大概就要去你该去的地方，那里才是你的战场。”
“是。”
“到时候你会面对什么，想必不用我再多交代了。”
“是。”
“想念军校的生活吗？”
“会。”
“军校里的人呢？会想起吗？”
“会，”明台说，“除了您。”
明台一边说一边笑，王天风也跟着笑，但是或许明台自己没有察觉到，但是王天风却从明台的笑意中察觉出了一点点明台的真心。
王天风也并不去计较，只是鼓励似的又拍了拍明台的肩膀，他与明台约定过了，此时此刻他们只谈心，不动手，所以王天风说：“很多事情，你以后便会知道了。”
明台犹豫了一下，道：“老师，我有个问题，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能不能请老师帮我解答。”
“你说。”
明台想了想，就像是在脑海中掂量着应该如何遣词造句一般，最后才慎重地说道：“如果完成任务之后，我没有选择继续回到军校，会怎样？”
“你会吗？”王天风反问道，其实在心里，王天风未尝没有一遍一遍地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但是无论问过多少遍，似乎都没能找到合适的答案，然而明台回来了，一切的假设都不成立了，不需要刻意去求得一个答案了，无论这个答案合适与否，正确与否。
明台追问道：“如果任务失败了呢？又或者如果我怯懦了呢？逃了呢？”
“杀无赦。”王天风道。
明台愣了愣神，等他回过神来，便吐了吐舌头，顽皮地说：“幸好我回来了，我的小命可值钱了。”
王天风笑了笑，仿佛想起来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了，王天风道：“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是。”
看着明台笑起来依旧孩子气，似乎全然没有沾染血腥之气，王天风心里一时备受感动：在军校的这段时间里面，他接触了太多的孩子，有的敦厚，有的清婉，有的温和，有的烈性，甚至跟明台不一样，他们都是自愿选择了军校，选择了这条路，证明他们都有一颗敢为国难慷慨赴死的赤子之心，这是初心，也是信念，中间只有坚定不坚定的区别，但是能有这样的初心，已然证明他们本质都是好人，往后的日子还长，会有一个又一个的考验在等着他们，在中途，他们可能会有人放弃，可能会有人变节，但是人非圣贤，他们只是生错了时代，来错了学校，找错了对象，走错了一步……未来他们都会离开军校，而一旦离开军校，仅剩的联系就是一封封电报，或者书信，有可能是立功的喜讯，当然也有可能是失踪的消息，总之再见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何种光景了……
王天风原本以为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然后近来不知为何却总是有些感春伤秋，正恍惚之间，忽见明台转身给了自己一个笑脸，就好像一抹阳光冲破了重重迷雾，心中豁然开朗起来。
王天风喊道：“明台！”
“老师。”
“明天训练不要迟到，二十公里。”
“啊？”明台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错愕之时就看见王天风冲他眨了眨眼睛，“多少？”
“二十公里。怎么，嫌少？”王天风说，“也是，我们明家小少爷如今不一样了，身份、能力，都有提升……”
他指的是在这一次任务之后，明台被晋升为中校的事情。
王天风略一沉吟，看了看明台忐忑不安的神情，道：“那就负重吧，双腿沙袋，各五公斤，小少爷觉得怎么样？”
“……”
[题外话]
最近要期末考了
群里的孩子，考试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