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光荣无价》079

【文案】

国破山河在,人亡志不亡。

问明楼,死,怕与不怕?——答:他日若成丧家犬,不如今日提缨枪;

问明诚,死,怕与不怕?——答:生亦艰险,死有何惧;

问明台,死,怕与不怕?——答:怕,但他们不怕,我便不怕;

明镜笑曰——你们不怕,我便不怕。


七十九

明诚回到新政府办公厅的时候,心情很好,非常好,但是刚一进门,就看见秘书处的小李冲他招手。

李秘书指了指明楼的办公室,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明长官找你。”

“找我?”明诚有些疑惑,于是也小声问道,“你知道明长官找我什么事吗?”

李秘书摇摇头,继续说道:“不知道,但是估计不是什么好事。我看明长官的脸色不太好,我们说你不在,去76号送文件去了,明长官的脸色就更难看了。阿诚,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明诚脸上客气地笑了笑,但任谁都能看出这笑容里流露出的忐忑不安。

明诚说:“能有什么事,我去看看。你们忙,你们忙。”

随后,明诚就去敲了明楼办公室的门,得到允许之后,人进去了,依照明楼在新政府办公厅的威严,自然没有谁敢在他的门口偷听八卦,但是隐约从明楼办公室里面传出来的摔杯子的声音,还是让众人吓了一跳。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散去了。

明诚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说:“大哥现在都学会浪费了,这个习惯不好。”

“怎么,心疼?”明楼挑着眉头含着笑,说道,“已经是赚大钱的人了,还在乎这一点吗?”

明诚有些无语,弯下身子去捡那些玻璃碎片,没好气地说:“我是心疼杯子,你摔来摔去,最后还是要我来收拾,我心疼我自己,行吗?”

这话倒是实话,总不能火发在明诚的身上,却另外叫人进来收拾残局吧。

明楼一时语塞,于是干脆自己也起身弯腰,帮着一块收拾。

“那我以后不摔杯子了。”

明诚有些哭笑不得:“算了,该摔还得摔!”

明楼这才重新笑起来。

明诚问道:“出什么事了,值得你为我发这么大火。”

“汪曼春来我这儿告状来了,说你吃里扒外!”明楼说道。

“这么快!”明诚大吃一惊,压低声音说道,“这么说,我前脚刚进了梁仲春的办公室,汪曼春后脚就把电话打到你这儿来了,反应够快的啊!这梁仲春,被人盯上了也不知道!她说什么了?”

“她没有实证,不知道你跟梁仲春究竟谈了什么,但是梁仲春和她是对头,你去了梁仲春那里,而且关门上锁,避人耳目,自然令她不得不起疑。所以,她怀疑你背着我,跟梁仲春在进行着某种交易,她提醒我要多加小心,要防着你。”

“这也算女人的直觉?”明诚有些无语,恨不得翻上几个白眼,尤其是看明楼脸上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更是有些恼火,挖苦道,“明长官对女人的心思一向猜得准、看得透。不过女人的直觉再厉害,她就算是个孙猴子,也翻不出明长官这座五指山啊。尤其是这汪曼春。”

明楼听了哭笑不得:“一码归一码。”

“就是一码!”明诚一发火,手上没了轻重,食指尖上被玻璃碎片划出一道口子,不深、不长,但是有些轻微的刺痛,明诚一下子把手缩了回来。

“划破了?我瞧瞧。”明楼说,“别捡了,一会儿我收拾,你过来,到亮处来,我看看。”

到了窗前,明楼吹了吹明诚的指尖,说:“还好,不是很深……不要叫人看见了,以为我虐待你了……”

明诚不说话,松开明楼的手,又要弯腰去收拾,明楼说:“我来吧,小祖宗,你跟明台一样,怕了你们了。”

明楼推着明诚去沙发上坐下。

明诚坐在沙发上,看着明楼一点一点收拾干净,把玻璃残渣用牛皮信封包好。

明诚问道:“大哥,汪曼春跟你说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接下去不是我怎么办,是你怎么办。”

明诚一脸不解。

明楼说,“汪曼春认定你背着我跟梁仲春有交易,这个消息她不只会告诉我,恐怕也会告诉特高科的南田洋子,南田这个人极其自负,一旦汪曼春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她,她一定会如获至宝,认为抓到了你的把柄和软肋,能够摆弄你,控制你,利用你,让你成为她安插在我身边的棋子,做她想要你做的事,达到她想要达到的目的,所以最关键的就在于你的反应。只有你的反应越真实,南田才会越放心。”

“大哥,你放心,我懂。”明诚点点头。

但是明楼却突然心里没了底,露出一抹不安和忧虑。

“大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关键就在这手段上。”明楼沉声道,“南田会用什么手段,来质问你,并且让你心服口服,相信你从此不会有二心。”

……

***

明诚转了转自己的手腕,他被绑得太紧,有些血流不畅,第二次被关进刑讯室,让明诚又想起了之前一些不愉快的经历。

刑讯室这种地方,四周都是墙壁,整间屋子里就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不亮,所以更让人感到压抑,时间久了,自然会觉得恐惧。

明诚不得不在心里腹诽,明楼当真是最懂女人心思的。

当日在办公室,明楼就已经告诉他,南田洋子一定会对他用一些非常规手段,她只把明诚当做一个普通管家,再联系明诚的身世,恐吓、威胁这些手段是最有效的,而特高科里面这些手段都是现成的,所以明楼断定,明诚一定会被带到特高科刑讯室来——“但是你不用怕,她的目的只在于降服你,让你服软,为她所用,更重要的是,降服你之后她必须把你重新放回我身边,这样才能起作用,所以她不会对你动真格,重要的是你要把握好‘投降’的时间,太快不行,太慢也不行,这个度很重要。”

这个度真重要!

明诚又扫了一眼边上的两个人,以及面前的南田洋子,小声问道:“南田科长,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吗?阿诚先生,我看并没有什么误会,我收到消息,阿诚先生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伤害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利益。”南田洋子手里拿着鞭子,在自己手里来来回回。

明诚迷茫地问道:“我不懂南田科长的意思。”

南田洋子逼近了明诚,满意地看着明诚脸上的紧张和心虚,说道,“那我就再说的明白一点。早些时候,76号的汪处长来向我报告,说她查到了一个可疑电台,就在吴淞口附近,但是,昨天这个信号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这个电台消失了。”

“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呀,南田科长,这个电台不是我的。”

“这个电台当然不是你的,但你是知情者,你知道这个电台是谁的,并且去向这个人通风报信了,我说的没错吧,阿诚先生。”

“南田科长……”

明诚的眼神出现了晃动,而南田洋子抓住了这一点,紧紧相逼。

“阿诚先生,我一直认为,你很优秀,你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被浪费,但是你却在损害我帝国的利益,作为帝国的军人,这一点我决不能容忍。”

“南田科长,我,我这也是不得已啊……”

“是吗?”南田洋子反问道,“阿诚先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

“这……这我不好说啊……”

“这有什么不好说!”南田洋子把鞭子抵在明诚的脸上,说,“阿诚先生是聪明人,要分的清轻重啊,不要留着到时候后悔。”

“那个电台……”明诚犹豫地瞥了一眼南田洋子,观察了一下对方脸上的神情,然后才下定决心,一股脑儿说了,“那个电台是76号梁处长的,他有点货在吴淞口,想要我帮忙弄到出关凭证。我就是动了钱的心思,才会一时冲动。”

“你很缺钱吗?”南田洋子抓住了明诚话里的关键词,追问道,“你要知道,出关凭证不是谁都可以拿得到的,要是被明楼先生知道,恐怕他也不会放过你。”

“我,我就是想攒点钱,有备无患。”明诚说,“世道不太平,有今天没明天的,攒点钱在手里心里踏实。”

“你没说实话,阿诚先生。”南田洋子说,“我是在给你机会,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当做傻瓜一样来糊弄。”

“……”明诚有些害怕,颤颤巍巍地说,“我,我想离开明家。”

“离开明家?!”南田洋子提高了音量,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小时候受到养母的虐待,是明楼救了你,是明家把你养大成人,你们中国人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阿诚先生为什么想要离开明家呢?”

“我已经替他们卖命这么久!难道就因为他们救了我,我就要一辈子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吗?”明诚像是被戳中痛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当然声音里面的颤抖还是一样的明显,显然这个问题他已经考虑很久,“外人都以为我在明家过的是锦衣玉食的上等人生活,实际上不过就是一个高级管家,一个真真正正的下等人!我凭什么要一辈子这样忍气吞声?就因为他们给了我姓、给了我名吗!”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阿诚先生,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南田洋子放下手里的鞭子,安慰道,“我也认为你非常优秀,值得比现在更好的位置和待遇,事实上,我曾经向明楼先生提起过,可以帮你在新政府找一个更优越,更合适的位置,但是被明楼先生拒绝了,他告诉我,你十岁就到了明家,长兄如父,你的一切都由他说了算。既然明先生这样说了,作为一个外人,我实在不好再多说什么,此事也就作罢。”

“妄自尊大!”明诚骂道。

南田洋子说:“阿诚先生,伤害帝国利益的事情我不能坐视不理,但是,我十分同情你的处境,这一次就不追究什么了,但是你要提醒梁处长,小打小闹的,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没看见,但是做事情要有分寸,要有自知之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阿诚先生?”

明诚睁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清楚清楚。”

“很好。”南田洋子满意地点点头,让人给明诚松绑,并且送他出了特高科。

明诚站在特高科的门口,揉了揉自己充血的手腕,回头看了一眼特高科的招牌,认了一下方向,这才抬脚走了。

这步棋到南田洋子这里还不算结束,明诚记得明楼的话——“这是出关凭证,你收好,从特高科出来,你直接去找梁仲春,把出关凭证给他,并且告诉他,已经被日本人发现了,你仁至义尽了……你得让他明白,你阿诚这个兄弟他交的值……”

所以当梁仲春打开家门,看到明诚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一只手撑在门框上,露出了手腕上那一道明显的淤青的时候,梁仲春也吓了一跳,连忙让开身子,让明诚进来,并且让媳妇回房,自己带了明诚到了客房。

梁仲春上下扫了一遍,明诚这狼狈样子与平日相去甚远,连忙问道:“兄弟,你这,这,这是遇上打劫的了吗?”

“打劫的?”明诚瞥了一眼,嘲讽道,“老子遇上日本人了。”

“日本人,兄弟,这,这什么意思?”梁仲春有些心慌,明诚这样子到自己家来,就说明恐怕坏了事。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明诚气不打一处来,一起身,推了梁仲春几把,逼得他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梁仲春连连摆手,说:“兄弟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明诚说:“老子早就警告你,管好你手下的人,我前脚从你办公室出去,后脚就有人告到明长官那里去了,最后连日本人都知道了!梁处长,你这杀头的买卖,做得这么不小心,找死吗!”

“言重了,兄弟,言重了。”梁仲春陪着笑脸,说道。

“言重?!”明诚哈哈一笑,把两个袖口都卷起来,指着手腕上捆绑后留下的痕迹说,“这话你留着跟日本人说。算老子有眼无珠,一时鬼迷了心窍,居然答应帮你做成这事,没见到钱,倒先惹了一身腥。”

梁仲春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但是特高科是什么地方向来有去无回,明诚既然能从那里出来,而且也没受什么酷刑,又让梁仲春看到了一丝希望。

“兄弟,那货……”

“南田科长说了,收敛点,不要把事情闹大了,”明诚瞥了梁仲春一眼,从内衬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出关凭证,甩给他,说,“你这三七开的钱花的一点也不亏,风险都是我担了。”

一看见出关凭证,梁仲春顿时喜笑颜开:“辛苦,兄弟辛苦,改天我请兄弟吃饭。”

“饭就不用了,你得帮我做个掩护。”明诚指了指自己手上的淤青,说,“我这个样子,今晚是不能回明公馆了,否则我大哥大姐都会起疑,你给明公馆去个电话,就说我跟你一块吃饭,喝多了,今晚就不回去了。”

“好好好,这有什么问题,”梁仲春说,“这就打,这就打。阿诚兄弟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我摆平,我摆平!”

电话打了,是明公馆的丫头下人接的电话,梁仲春请明楼接电话,而明楼一听明诚喝多了酒连家都不回了,骂了几句,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清官难断家务事,梁仲春对明家的私事没有兴趣,眼下他脑子里面想的全是那一个个黄灿灿的金条,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他转了转眼珠子,敏锐地察觉到经过今天晚上的事情,只怕明诚在日本人那里也有了靠山,如此说来,明诚的作用就更大了。

他庆幸自己擦亮了眼睛,选了一棵靠得住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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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今晚回爸妈家住,所以提前更新了,免得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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