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人nicole

《伪装者·光荣无价》102

【文案】

国破山河在，人亡志不亡。

问明楼，死，怕与不怕？——答：他日若成丧家犬，不如今日提缨枪；

问明诚，死，怕与不怕？——答：生亦艰险，死有何惧；

问明台，死，怕与不怕？——答：怕，但他们不怕，我便不怕；

明镜笑曰——你们不怕，我便不怕。

一百零二

明诚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左肩疼的厉害，动弹不得。

“别乱动，肩头上有伤，不能压。”

明诚听得出来，这是明楼的声音，于是乖乖的不动了，躺在床上冲明楼露出个笑脸，叫了声“大哥”。

明楼却笑不出来，连一个强颜欢笑都勉强得很。

他明白这是明诚在用自己的方式，用这种若无其事来宽慰他，告诉他肩膀上的伤口只是小事，但是，明诚越是这样无所谓，他的心里就越是不好受。

于是，明楼默默地端了水杯，把明诚扶起来，说：“喝点水吧。”

明诚确实有点渴，于是就着明楼喂他的手，抿了一小口。

但是这气氛实在有些沉闷，明诚觉得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明诚问道：“大哥，行动还顺利吗？”

“顺利。”明楼一边给明诚扯了扯被子，一边说道，“南田洋子当场死了，你身上中了一枪，算是受害人，至于我，有汪曼春替我作证，再加上军统袭击的是我的座驾，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才是军统真正的暗杀对象，南田洋子不过是个替死鬼，身上的嫌疑算是暂时洗清了。”

按照明楼所说的，行动算是圆满成功了，但是明诚暗自观察着明楼的脸色，总觉得看不出有多大的欢喜。

明诚小心翼翼地说：“大哥，我肩头的上，是子弹的贯穿伤，虽然伤口流了很多血，看上去有点吓人，但是毕竟没有伤到筋骨，而且医生也已经处理过了，好起来也快，只有顺利除掉南田洋子，我们的工作才能继续开展，跟这比起来，流这点血不算什么。”

“你不用安慰我，我懂。”明楼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脸色如初，“是花了点代价，但是好在有惊无险，顺利过关了，接下去几天我给你放假，你就在医院好好休息，虽然伤口不算严重，但是毕竟是枪伤，还是要小心，吃的用的，我拿过来了。”

看来也不是因为自己受伤了的原因，明诚低下头，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原因了。

明诚试探性地问道：“大哥，明台呢？”

明楼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手里的动作也停止了。

明诚小声问道：“你们……吵架了……”

明楼沉默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在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明台的声音——“大哥，你可别真当汉奸了！”

明诚努力撑起身子，说：“大哥，这一次不怪明台不懂事，他不知道来龙去脉，任务上也没有说清楚全盘计划，他收到的指令就是暗杀你，你是他大哥，是一家人，他有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如果没有，那才是真让人寒心的。”

“我知道，也理解他，”明楼说，“但是，他却不能理解我……”

“大哥，摊上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不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换了是我也是一样，你要给他时间，他会想通的，”明诚将手覆在明楼的手上，说道，“即使他心中无论如何不相信你会是汉奸，但是，他收到的是军统的刺杀令，是他的力量所没有办法改变的，而且看到车上坐的人又是我，他难免会犹豫，会动摇，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恰好证明他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这些不是大哥你最希望看到的吗？”

明楼苦笑道：“只怕我打在你身上的这一枪，让他难以释怀，觉得我是六亲不认、冷血无情……”

明诚故意笑道：“那是他不知道大哥的枪法好，大哥的枪法，从来没出过错，等我出院了，他也就想得通了。”

明楼也想顺着明诚的心意，跟着他笑笑，但是笑容刚刚勾到嘴角的位置，就再也上不去了，于是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

“休息吧，”到底有些失血，明楼注意到明诚的脸色有些发白，于是摇摇头，说，“现在这些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现在就只管在医院安心养伤，其它的我来处理。”

不再拿这些烦心事去影响明诚休息，明楼帮着明诚躺下了，自己就回明公馆去了。

明镜还没有回来，明台又执意给阿香放了假，所以明楼回去的时候，就只有明台一个人在家。

仿佛行动前一天的场景重现，只不过场景里面的人物换了个位置，这一次是明楼推门进来，明台坐在二楼的楼梯口上。

就像是刻意等来的一场会面，令人避无可避。

于是，明楼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就是这流畅的动作，看在明台的眼里更像是理直气壮的表现，于是明台的语气又冷了下来。

“没什么要说的吗？”

“说什么？”

明楼注意到明台没有管他叫“大哥”，从行动之后，这一声“大哥”明台就再没叫过了。

明楼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细细打量着明台的脸，发现自家小弟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如此陌生，于是心情不由地又沉重了许多

“我要一个解释！”

明台“腾”的站起身，甚至掏出了枪，这一下让明楼真正惊呆了。

“你想干什么！”

事情发展到此情此景，明楼的一颗心反倒是镇定了下来——该来的总会来的，怕什么！

“我要答案！”

明台恨不得咬牙切齿，如果他有一双利爪，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撕破明楼脸上那沉着镇定的脸色，看清楚那究竟是明楼的真实反映还是因为带着一层厚重的面具。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明楼平静地说道，“你敢拿枪对着我！你敢开枪吗？”

明台心里委屈极了，经过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明楼对自己居然没有一点理亏的样子，甚至每一句字、每一句话都显得理直气壮，反倒衬托的自己像是无理取闹，居然敢如此大不敬的拿着抢指着自家大哥的眉心。

明台心想，你凭什么敢如此镇定？你哪里来的自信理直气壮！

于是，明台大喊：“你怎么知道我不敢开枪！”

如同证明自己，与明台的话音一起落地的还有一声枪响，以及对面墙上画框砸在地上碎掉的声音——明台开枪了，子弹就从明楼的眼前穿过去，打在墙上，震掉了画框。

大口喘着粗气，明台说：“你给我下那样的任务，不就是希望我能够去执行任务，即使任务对象是你，我也必须开枪吗！”

明楼被枪声吓了一跳，他倒真没料到明台会开枪，蹙着眉头，捂着耳朵，明楼觉得自己的脑子里面正在嗡嗡作响，令人心烦的很，于是干脆苦笑道：“这一枪打出来了，心里舒服了？”

“我要知道为什么！”明台并没有消气。

“没有为什么！”明楼回答的斩钉截铁。

“你为什么要撒谎！”明台吼道。

“你没撒谎吗？”明楼也镇定地反问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有得到答案，明台干脆动起手来，他一动，明楼也很快做出了反应，一只手拉住明台的胳膊，把他拽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夺下了明台手里的枪，扔的远远的，这一招一式接的行云流水，看在明台眼中更是一种严重的欺骗，他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他都被明楼那副学究的外表给蒙在了鼓里，他一直以为明楼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现在看来，对方却是一个单打独斗的好手。

于是，明台心中的怒火烧的更旺，顿时也顾不上使出的是不是从军校里学来的正规招数，只管胡来，如同小孩耍赖，泼妇骂街，反倒令明楼一时难以招架，再加上明楼心中着实有愧，也并没有对明台真正下狠手，出杀招，只管根据明台使出来的招数，见招拆招。

在明台把眼睛可见范围内的东西砸了个干净，连桌上的水果都被拿出来当了武器之后，明楼终于被惹火了——“你疯够了没有！”

明台回嘴道：“你不知道我老师叫‘疯子’吗？”

听到王天风的名字，明楼更是来气，他将明台的手反剪到身后，吼道：“他没教你，上司大如天吗？”

明台灵活的一抬腿，朝明楼腿上踢去，明楼为了躲开，一时没有站稳，正好被明台瞅准机会，压倒在沙发上。

明台说：“疯子教我的是，军令大如天，我接到的电令是清楚明楼，我是在执行你的命令啊，长官！”

听到明台口中那个陌生的称呼，明楼立刻狠下心来，双臂一发力，逼得明台起了身，并且向后退了好几步，再加上脚上一使劲，两人缠打着倒在了地上，互相压着对方，谁也不肯放过谁。

“我有我不得已的苦衷！”明楼艰难喊道。

“你有苦衷你就逼死我啊！”明台更是艰难。

“你进军统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逼死我呢？”明楼大喊。

一句话，明台忽然松了劲儿。

明楼也跟着松了劲儿。

两个人平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好半天才坐起身来。

明楼换了个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你只觉得你自己受了欺骗，你想过我的处境吗？”

明台恨恨地说：“你可以找别人做的，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你要我杀了我自己的大哥！明长官，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明楼沉默。

明台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继续嘶喊道：“你想过我接到暗杀令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吗？军统暗杀的对象，都是汉奸，我一直相信你不是汉奸，你到新政府，做这个76号的明长官，我一直相信你是有你不得已的苦衷，我一直告诉自己，你一定不是汉奸，可是军统暗杀令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汉奸的身份被坐实了，证明我猜错了，自己的大哥成了汉奸，你想过我是什么心情吗？”

明楼依旧沉默。

明台连眼泪都出来了，哭的像个孩子，委屈极了，他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但是，我还是不相信你是个汉奸，我从小到大最敬重的大哥，怎么可能会是汉奸？我还在给你找理由，找原因，我猜你一定另有身份，另有任务，说不定和我一样呢，我觉得我就像是找到了正确答案，可是，当你的车开进我设下的包围圈的时候，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阿诚哥！那一瞬间我整个脑袋都快炸了，阿诚哥的出现仿佛是在证明我的猜测是错的，暗杀令上的对象就是你，你就是汉奸！”

明楼望着明台，张了张嘴巴，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开不了口。

明台说：“再后来，我眼睁睁地看着阿诚哥中了枪，我以为军统的暗杀令不只下给了我一个人，还有别人在执行同一个任务，他们一定要你死，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矛盾吗？你就算是汉奸，但是你是我大哥，我怎么能把枪口对准我大哥呢？我当时恨不得冲出去，不管任务，不管暗杀令，只要能救你……”

“明台……”

明台一口气说了好多好多话，把想说的都说了之后，明台擦干了眼泪，从地上爬起来，低声说道：“我真失望！”

然后转身就走了，只留下明楼一个人在地上坐了好久，一直到觉得身上沁出了寒意，这才慢慢爬起来。

[题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