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光荣无价》104
【文案】
国破山河在，人亡志不亡。
问明楼，死，怕与不怕？——答：他日若成丧家犬，不如今日提缨枪；
问明诚，死，怕与不怕？——答：生亦艰险，死有何惧；
问明台，死，怕与不怕？——答：怕，但他们不怕，我便不怕；
明镜笑曰——你们不怕，我便不怕。
一百零四
“明台！”汪曼春也没有想到会在行动中遇上明台，一时错楞，但是这还不至于令她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她立刻扭头瞪向特务阿三，“人呢！”
随着汪曼春的一声厉吼，特务阿三一下子反应过来，他立马沿着楼梯全速奔跑，直奔男洗手间，但当他举着枪冲进男洗手间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所有的隔间都是空的，男洗手间根本就空无一人，只有一边的窗户大开，他跑到窗前，伸头一看，顺着窗下去就是一片草坪。
毫无疑问，人已经跑了。
“上当了。”阿三骂了一句，提着枪就冲回冠生园的餐厅里，“他从窗户跳下去了，汪处。”
“谁，谁跑了？他？他居然跑了？他偷了我的钱！”明台一脸愤慨，自己先嚷嚷着站起来。
“坐下。”汪曼春冷然大喝一声。
明台一副天真委屈样，带着大惑不解的神情看着汪曼春，还要说话。
“坐下！”汪曼春一声断喝，“跟你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明台被惊吓得朝后打了个趔趄，一个没坐稳，差点没给她跪下，一时显得格外手足无措，只好哑着声音，叫了一声“曼春姐……”
这一声听的汪曼春心里有些不忍，这是明楼的弟弟，看在明楼的面子上，她也不能对这个孩子过于严苛，毕竟这个人和她从前在刑讯室里面审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他们的关系不应该是对立双方，更应该是同一阵营。
但是，明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会是一种巧合吗？像明台这种富贵公子真的懂“抗日救国”，也会跟重庆分子，甚至是“共党”挂上钩吗？
汪曼春心中充满了疑惑和纳闷。
忽然之间，汪曼春想到了明镜。
如果明镜能是“共党”，明台就一定不能是吗？自从同孤狼接头之后，连明楼她都起过疑心，何况其他无关人等？但是明楼遭到了军统的暗杀，明诚到现在还在陆军医院住院，只要想到那场特意针对明楼的暗杀行动，汪曼春就对自己曾经怀疑过明楼而心存愧疚。
所以，尽管汪曼春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但是她接受了明台眼中传递出来的恐惧，语气比刚刚温和了许多，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明台，跟你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明台表现得很懦弱。
“不知道你还跟他在一起？”汪曼春明显不信。
“我跟他在一间射击俱乐部认识的，他说他姓刘，家里是做生猪生意的，大家都管他叫刘胖儿。”
汪曼春继续问：“你刚才说，这个姓刘的偷了你的钱，跑了，是怎么回事？”
明台低着头，扳着自己的手指，咬着嘴唇说：“我叫他去上海银行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明台不说话了。
“说！”
明台浑身一个激灵，双手一下子紧紧握住汪曼春的手腕，哀求地说：“曼春姐，您饶了我这一次吧。千万别告诉我大哥，我大哥要是知道我偷开姐姐的保险箱，他一定会打死我的。曼春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曼春姐，我要不是闹亏空闹得厉害，怎么敢去偷家里的钱呢？”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取，偏要雇一个人去帮你取呢？”
“我怕我大哥会去银行调查，保险箱少了东西，他肯定会亲自去问询的。我大哥要知道是我拿的，他一定剥了我的皮。”
从明台的叙述中，汪曼春基本理清了故事原委——明台花天酒地地乱花钱，闹了亏空，想着填补，自己雇人去偷开明镜的保险箱，谁知所托非人，那人贪图钱财，半道上跑了。
好一个滴水不漏的故事。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汪曼春就是不信会有这样的巧合——“孤狼”提供的情报，231号保险箱是共产党的经费库，自己派人盯了这么久，好容易有条鱼儿咬了钩，居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一场即将爆发的危机就这样若无其事、天衣无缝地化解了——除了中间过程的巧合，早不取钱晚不取钱，偏偏等到自己要抓“共党”的时候，他跑来取钱，而且钱没取到，取钱的人还跑了。
汪曼春的眼睛盯着明台的眼睛，她心想，他要不就是一个天生的好演员，她汪曼春的死敌、劲敌；要不就是一个有待教训的小孩子，她汪曼春未来的小叔子。
“既然不认识他，为什么找他帮你取钱？”汪曼春问道，“你找他的时候，就没想过他中途跑了怎么办吗？”
“我其他的朋友，大哥都认识，只要随便查一查，就会发现保险箱里的钱是我拿的，只有找他帮我取钱，我大哥不认识他。”明台忍着眼泪，说，“要不是急等着用钱，我也不敢去偷大姐的保险箱啊！现在人跑了，钱也没了，曼春姐，你说我怎么办啊？”
“不准哭！怎么办怎么办，你活该……”汪曼春实在是看不惯一个英俊的大男孩在自己面前吓得六神无主、狂抹眼泪的糟心样，刚想脱口而出“等你大哥回来教训你”的时候，又把后半句话给咽回去了，她想这会是另一个验证这种巧合的方法，如果人跑了，钱也没了，但是明台最后却毫发未损呢？
于是，汪曼春又看了一眼明台，说：“你不会告诉我，你大姐的保险箱钥匙和私章都被那个姓刘的给拿走了吧？”
明台摇摇头，并且很老实地从口袋里取出私章和钥匙。
汪曼春一把将钥匙及私章抓在手中，说：“来人，带明少爷去银行。”
“曼春姐，去银行做什么啊！”明台大声嚷嚷道，“我的钱丢了，曼春姐，你要帮我抓住那个人，把我的钱要回来！”
汪曼春不耐烦地随口回答：“你都不认识别人，我上哪儿找！”
“那去银行做什么！”明台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好奇地问道，“曼春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知道我去银行取钱了？你跟踪我？要不，您就是在监视我大姐？您还记恨我大姐啊？我大哥要知道了，会不开心的。”
“管好你自己吧。”汪曼春抓过明台，陪着他，或者说压着他，一起往银行走去。
上海银行里，汪曼春面带微笑将明台押到保险柜的柜台前，一名男职员立即上前服务。
“请问，保险柜台的秦小姐上班了吗？”汪曼春问。
秦小姐是个化名，她是汪曼春一个月前安插在上海银行保险柜台的钉子，也就是替董岩办理保险箱业务的那名和蔼可亲的女银行职员。
“秦小姐今天提前下班了。”一个男职员回答，“刚刚一个人进来说是她家里出事了，秦小姐就提前走了。”
“是吗？我们有事情找她。”
“如果是私事，您可以去她家里找她，如果是银行业务，我也可以替您办理。”
“是开一个保险箱。”
“我可以为您服务。多少号？”
“231号。”汪曼春答，并且用眼神示意明台去办理
汪曼春的目的只是检查一下明台的私章和钥匙是否属实，如果属实，明台的话就有了一半的可信度。但是秦小姐提前下班，让汪曼春感觉眼前浮现出一层阴影。
明台战战兢兢地接过汪曼春递过的私章，在柜台前办了存放手续。
银行职员细心妥帖地替他们打开了231号的保险柜，里面存放有女人用的黄金饰品，有的还是明镜曾经戴过的，汪曼春还认识一些。
“曼春姐，你能帮我把钱找回来吗？我怕大哥知道了……”明台还惦记着他的“钱”，话刚说了一半，看到汪曼春脸色发青，并识趣儿的不说话了。
汪曼春看了他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但是眼下并没有什么实证，所以只能放他回家。
但这件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到了晚上，明诚在医院等着明台来送饭，看见推门进来的人是明楼，有些讶异。
明楼说：“饿了吗？下午有点事情，耽误了，来得晚了。”
“明台呢？”明诚问道。
“在家。关禁闭。”明楼回答。
明诚更加大吃一惊，原本两个人的关系就已经很紧张了，眼下还将明台禁足家中，明诚心里不得不担心：“大哥，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不用搞这么严重……”
“不是那个事。”明楼叹了口气，一边给明诚拿饭，一边说，“大姐在上海银行的保险箱，被人打开了，我接到消息，汪曼春也盯上了那个保险箱”
“就是那个231号保险柜？”明台问道。
“对，就是那个保险箱……喏，一边吃一边说吧，明台做的，没想到这小子手艺还不错……”明楼脸上的神情看上去不算紧张，证明危险已经安全化解了，这让明诚一颗心稍微放下一些，明楼继续说道，“还好，朱徽茵一直在监听汪曼春的电话，发现的及时，还来得及想办法。”
明诚说：“所以，你打电话来医院找明台，这事你交给明台去处理的？”
“只能交给他。”明楼说道，“存在银行保险箱里面的东西，只能是钱或者其他寻常贵重物品，这样才合理，那是我明家的保险箱，除了我明家的人去开，其他人谁去开都不合理，既然已经是个不合理的人去动了保险箱，就只能找一个合理的人用合理的理由去化解了，你和我都不行，只有他！”
“为什么？”明诚也想不通为什么明台会是明楼口中这个最合理的人。
明楼说：“因为他还小，因为他不懂事。”
明诚突然觉得明楼脸上的表情有些揶揄，蹙着眉头，说：“大哥，你真没有公报私仇吗？”
“我有吗？”明楼耸耸肩，说，“你和我，有什么理由去动大姐保险箱里的钱？只有明台，他还是个学生身份，没有经济来源，只要想在外面花天酒地，样样都需要钱，这就是理由。”
“他为什么不自己去，非要找个陌生人去！”
“因为我啊！”明楼笑着说，“因为怕被我知道啊！”
“大哥，除了明台，你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吗？”
明楼又耸了耸肩，说：“情急之下，只能想到他！”
“是吗？”明诚有些疑惑，明楼说的句句在理，但是，明诚始终觉得有些故意。
明楼笑了笑，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快吃饭吧。”
等明楼回到家里，明台正在家里收拾东西。
前两天哥俩打的那一架，几乎把家里的东西砸了个遍，一直没时间收拾，今天趁着有空，明台去了百货商店，照着原来的东西，又重新定了一份。
看见明楼回来了，明台从桌上拿来一张提货单，说：“付钱，大哥。”
这一声“大哥”叫的明楼有些感动，他从未觉得一声“大哥”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这几天与明台的冷战，却叫他对这声“大哥”分外珍惜。
明台被明楼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话也多了起来：“我下午回来的时候去了一趟百货商店，把东西原样定了一份……我还是个学生，没钱，所以，这钱得你来付……”
“好，我付，明天我会去一趟百货商店，叫他们把东西送回来。”明楼点点头，“气消了？”
明台别扭的点点头，说：“也没什么气不气的……”
明楼“哼哧”一声，没好气地说：“那家里的东西都是谁砸的？我耳边那一枪又是谁开的？”
“那也是大哥有错在先，我一时……一时……”明台小心翼翼地观察这明楼的神情变化，没敢继续把话说完。
明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气消了就好，再过两天，大姐就回来了，知道了不好。”
提起明镜，明台就想起了今天下午的那个银行保险箱。
明台的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说：“大哥，大姐在银行保险箱里的东西，究竟是给谁的？”
“给谁的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是抗日救国用的就好，我跟你说过了，你大哥大姐都是有骨气的中国人！”
明台点点头，想起了明楼在他身上的良苦用心，继续说道：“那76号怎么办？汪曼春那里不会这么好打发。还有打去医院的那个电话，如果她要继续追查我的话是真是假，就一定能查出我在陆军医院接过你的电话。”
明楼笑了笑，说：“我给我家小弟打电话，她有什么理由怀疑？”
“可是怎么解释我接了你的电话，接着就去了银行呢？这里面实在有太多的巧合，汪曼春不会信的。”
“去银行自然是取钱的，只要理由有了，又查不到证据和破绽，排除掉其他可能性，唯一剩下的那一种就只能是‘真相’，她不信也没有用。”明楼看了看手里的提货单，说，“这不就是你急着取钱的原因吗？”
“还不够……”明台眼珠子转了一圈，说，“上次阿诚哥陪着演戏，挨了一枪，这次换我了，大哥还要请家法，才能把这戏做真。”
明楼一时楞在原地：“不用这么狠……阿诚那一枪是不得已，你这一顿家法倒不是非挨不可……”
明台笑嘻嘻地说：“大哥不用下不去手，大姐不是快回来了吗？”
原本出于对明台的心疼，明楼只打算把明台禁足家中，就算是有个教训了，并且为了让这个教训显得不那么漫不经心，明楼还特意给苏州老家去了消息，请明镜快点回来……
眼下看来，倒像是明台给自己设了个套，明楼苦笑，明诚说是自己对明台公报私仇，不晓得叫他知道现在这个状况，究竟是谁对谁公报私仇。
[题外话]
明天开会，估计……是吧……大家都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