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难心记(第二部)》037

【文案】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平静的一天。

有人的地方,就有风起云涌。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

有心的地方,就有牵肠挂肚。


三十七

去宁王府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贵洪,如今回宫了,却只剩下萧安赢一个人,居然有一种茕茕孑立的孤寂感,好在这么多年来,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去去回回,除了初时的一些心寒,其他倒也习惯了。

他仿佛记得,有谁曾经告诉过他,高位不胜寒,而这个位置,是最高的,注定只能与寒意相伴一生。

如今想来,这话,真真是说得对极了。

看萧安赢将肩头的长袍拢了拢,一个机敏的小太监便立刻围了上来,手里捧了杯热茶。

“皇上,暖暖手吧。”

萧安赢接过来,瞅了一眼这小太监,看着眼生的很,于是问道:“你叫什么?”

“奴才叫高盛。”小太监胆儿小,自然不敢抬头回话。

萧安赢点点头,说:“你从前就在这儿养居殿当值?朕好像没见过你。”

“前两天刚调过来的。”高盛回话道,“贵总管看得起奴才,又说养居殿有个空缺,就将奴才调过来,补缺。”

“呵……”萧安赢不明意义地冷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他倒有先见之明……你刚说你叫什么……”

“高盛。”

萧安赢把这名字默念了一遍,说:“是个好名字。”

得了夸奖,小太监很高兴,又像是这一来二去地聊了几句之后放松了许多,于是话也多了起来:“贵总管头一次听见奴才的名字,也这么说。”

又听见贵洪的名字,萧安赢面色不悦地“嗯”了一声,说:“贵总管不会回来了,从今往后,你就是这养居殿的总管,朕的起居由你负责,跟在朕的身边,要懂分寸,知礼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都要好好想一想,知道了吗?”

小太监立刻跪地谢恩,一个响头磕在地上,脑袋里面还回想着刚刚萧安赢的话。

原先萧安赢的起居都由贵洪负责,对贵洪,萧安赢十分信任,也常常夸奖于他,如今却只留下一句“再也回不来”的话,小太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伴君如伴虎”的实感。

交代完了该交代的话,萧安赢转身进了养居殿,步伐声不轻不重地划破了这一份夜深人静。

把贵洪留在宁王府,的确是因为萧安赢看穿了贵洪的身份。

他突然想起来,之所以如此信任贵洪,是因为贵洪从小就在他身边当差,撇开位分尊卑,两人年龄相差无几,何况,萧安赢的一切起居事项都由贵洪安排,自然对他信任无比,如此算来,贵洪原本就是宁王从小为他选的近侍,与其说是如今才发现贵洪背叛他,投了宁王,不如说,从一开始,贵洪就是宁王安排到他身边来的,既如此,何来背叛一说?

想到这些,萧安赢更觉得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寒。

第二天一早,萧安赢派人去长林军,请萧庭生进宫。

看着萧庭生一瘸一拐的进宫,萧安赢惊得说不出话来。

“下臣萧庭生,拜见陛下。”

萧安赢着实惊到了,但碍于周围有人,只好先按下不说,免了萧庭生的礼,请他回话。

“萧将军,这是……”

“回陛下,军法而已,无他。”

许是因为在军队里面每日的操练,原本看上去还有几分清秀的萧庭生,如今已经变得俊朗起来,皮肤也黑了许多,但是倒比从前结识了许多,精神了许多,连眼神,都带着锐利的光芒,真有了几分少年将军的模样。

“你犯了什么错,聂将军居然动了军法?”

“臣回了一趟靖王府。”

萧安赢的脸色立刻变了——“你好大的胆子!”

萧庭生立刻跪下。

萧安赢从龙椅上站起来,挥手屏退了武英殿两边的奴才和侍从,踱步到萧庭生身边,沉声道:“你好像已经忘记了上次进宫的时候,朕特意留你下来,交代你的话。”

萧庭生沉默不语,又或者是用这种沉默在进行着无声的对抗。

他这一顿军法,是为了梅长苏的一番话,虽然是他自愿受的罚,但是心中未必就十成十的服气,而他自幼跟在萧景琰的身边,脾气性格受萧景琰的影响很深,身上一股倔脾气也跟萧景琰几乎一模一样。他之所以回这一趟靖王府,其中未尝没有对萧安赢的不平,因此此时跪在萧安赢面前,心情可想而知。

萧安赢仔细打量着萧庭生脸上的表情,他不傻,自然能感觉到萧庭生鲠直的身体里面蕴含着一股压抑的火气,因而冷笑了两声,道:“到底是在靖王叔身边长大的,这样子几乎跟靖王叔一模一样。怎么,不服气?朕说的话,有错吗?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有靖王叔给你撑腰,朕当真拿你没有办法?”

“陛下是君,我是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若是有什么,只管下一道旨意即可,毋须扯上靖王府,牵连无辜。”

“大胆!你这话里的意思,口口声声都是指责朕的话。”萧安赢说,“你凭什么敢来揣测朕的心思?”

“臣不敢。”

“你不敢吗?”萧安赢说,“你擅离军营,跑回靖王府,难道不是对朕有疑?你当朕是个昏君!”

“陛下?”

听到萧安赢如此直白的话语,萧庭生第一个反应居然不是恐惧,他有些欣喜地听出了萧安赢话里的深意,自然惊地立刻抬起了头。

萧安赢说:“朕告诉你,朕,绝不是个昏君。”

说完这一句,萧安赢伸手扶起了萧庭生,然后自己走回龙椅上坐下,边走边嘀咕了一句:“尽管腿脚不便,也还要委屈王兄站着说话,朕这养居殿,也不是什么太平之地。”

“陛下?”

萧庭生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萧安赢的思绪,似乎总是话里有话,但是,单从这一声“王兄”,萧庭生连日来焦躁不安的心情就已经平和了许多。

萧安赢曾说过,但凡有第三人在场,即使在场的是靖王,这一声‘王兄’也是万万不会出口的,而之所以派萧庭生去长林军,就是为了能给他身世以外的变数,一条正其身份的明路。

每每想起当日萧安赢的话,萧庭生的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萧安赢说:“他们看朕,同看靖王叔不一样,他们会敬他、怕他,却并不会也如此敬朕、怕朕,因为当初靖王叔的皇位,是一步一步争夺而来,相比之下,朕这个皇位,更像是白拣来的。帝王之家,与战场无异,也是个成王败寇的地方,当初靖王叔胜过了前太子和誉王,又建了长林军,不论是军威还是名望,不肖多说,现在这里只有王兄与朕,朕也不怕同你直说,自朕登基之日起,有些话,朕不是没有听到,朕只是装作没有听到,靖王叔总当这个位置,可以完全地持身中正、光明磊落,不屑于巧谋算计、玩弄权力,却不明白各人有各人的难,自然也只能各人有各人的手段。你若是在这个位置,就会发现,这个位置,看上去是天下最有权力的位置,但有时候也是最不得自由的位置。”

“臣斗胆,有一惑想要请教陛下。”

“说。”

“陛下,对那有些话,陛下心中如何想?”

“王兄是对朕还是不放心。”萧安赢指了指萧庭生,看到萧庭生又埋下了头,萧安赢欠了欠身子,坐直,说道,“知道朕最羡慕你什么吗?”

“羡慕……臣……”

萧庭生只觉得这话听上去难解的很。

“朕虽然是宁王之子,但从小却是跟在靖王叔身边长大。当初靖王叔在宫里设了书塾,从此便将朕带在身边,亲授骑射武艺,治国之方,用兵之道,在朕心中,靖王叔的身份与父亲无异,但是朕头一次去靖王府,远远便听见里面笑声晏晏,朕就明白,王叔虽然待朕极好,却终究不是父亲。”

“朕还可以告诉你,这一次靖王叔回京,有些话传到朕这里来,就已经是另外一个意思了。有些事情,朕不说,王兄也该知道,王兄身份特殊,当初皇爷爷知道了祁王和赤焰的冤屈,自然也知道了苏先生和王兄的身份,即使心生悔意,却也并没有将此昭告天下,以正身份,但是靖王叔却恢复了你的姓氏,此番又特意带你回京祭拜祁王,你当这些都无人提及吗?来朕耳边嚼舌根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流言蜚语虽然要不了人命,却可伤人心,这道理,王兄该明白。”

萧庭生自然又跪下了。

萧安赢流露出几分玩味:“朕这一番掏心肺腑地跟王兄谈,难道是为了求王兄这一跪的?”

“臣以小人之心,妄揣天子之意,万死难辞其咎!”

“王兄若死了,朕找谁帮忙?”萧安赢说道。

萧庭生一愣,道:“臣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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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和去年遭遇了一样的事情,

盼来了公休,而旅行计划却又泡汤了

看来我最近的运气,确实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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