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难心记（第二部）》040
【文案】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平静的一天。
有人的地方，就有风起云涌。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
有心的地方，就有牵肠挂肚。
第四十章
事情发生的突然，期间起的变故又太大，早已远远超出了梅长苏和萧景琰的预期，免不了有几分惊讶，梅长苏更是第一次生出几分力不从心的感慨。
萧景琰安慰他：“小殊，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我做的事情，就让他们去查好了，公道自在人心，等到一切查个水落石出了，自然能还我清白。你身体不好，不要为这些小人行径伤神费心，不值当。”
这倒的确像是萧景琰能说出来的话，正应了他性子里面一贯的正直坚韧、襟怀坦白，但是梅长苏知道，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萧景琰同过去只是一根筋执拗到底的萧景琰还是不一样的，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萧景琰未必不清楚其中的水深水浅和背后兴风作浪的人的险恶居心，这一番话与其说是用来表达他的无畏，倒不如说全然是用来叫梅长苏安心的。
但，萧景琰越是这样说、这样做，梅长苏反倒越是不能安心。
不过这种心思倒是可以往后放放，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化解眼前这一切。
梅长苏握了握萧景琰的手，说：“我懂，你放心。”
萧景琰也点点头，说：“这就好，小殊，你是明白我的，你知道我从不在意我自己的境遇如何，昔日比如今的境况也好不了多少，但是做人只求无愧于自己的良心，我对得起我自己，自然对这些都不在意。”
这一次梅长苏摇摇头，说：“你在意。你在意的不是这些人在你身上下的圈套，他们设计于你，陷害你，这些你都不在意，但是你心里清楚，这些人之所以要陷害你，是因为他们的狼子野心，而你的存在就是他们必须面对的最大的一重障碍，只有彻底把你这个障碍移除，他们的计划才有可能成功。你在意的不是你自己，你在意的，是你身后的大梁。”
不愧是打小的交情与默契，梅长苏的每一个字都直中萧景琰心里的所思所想，令他哑口无言。
梅长苏笑了笑，望着萧景琰的眼睛里面倒是多了几分柔情，还有几分得意，仿佛是在炫耀自己对萧景琰一颦一笑间的了如指掌。
梅长苏说：“远离了这些权谋算计，隐居了几年，不仅他们，连我都快忘记当初的梅长苏是怎么一步一步重新走回金陵的了。”
这话听得萧景琰心里一阵紧张，他连忙握紧了梅长苏的手，急道：“小殊……”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梅长苏松开萧景琰，说，“我好像还记得当初谁曾说过的一句话，善恶自古就是并存于天地之间，即使人以天地为己任，也荡涤不尽天地之间所有的恶，但，善之所以为善，是因为人间尚有正道正途，唯有坚持为善，惩恶扬善，才能令恶知敬畏，瑟瑟发抖。”
“小殊，你预备怎么办？”萧景琰问道。
他的心中总有几分惴惴不安，却又无法坦言相告。
“就是要先委屈你。”梅长苏重新握上他的手，笑道，“堂堂大梁靖王爷，恐怕要去当一回阶下囚，尝一尝天牢里的滋味了。”
萧景琰有些无奈，坐牢什么的，他倒不怕，但是听梅长苏这口气像是并不愿意把他的全盘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自己，而照梅长苏说的，接下去要让自己去到天牢呆上几天，恐怕更多地是为了支开自己，只这样想一想，萧景琰难免担心梅长苏又要做什么铤而走险的事情。
“你告诉我你的计划，不然我不会去的。”萧景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刚硬，作为可以跟梅长苏软磨硬泡的筹码。
哪晓得梅长苏却是一脸轻松，笑着说：“那就看靖王爷敢不敢抗旨不遵了。”
萧景琰眉头一蹙，正要说话，就听见列战英急匆匆地前来通报：“王爷，宫里来人了。”
萧景琰连忙撇头看向梅长苏。
梅长苏冲他露出个轻轻松松地笑容，安慰道：“委屈王爷几天。”
宫里来的人正是新升职的内监总管高盛，捧着圣旨，正在大堂等候，远远看见萧景琰过来，高盛连忙迎了上去。
照规矩，内监总管高盛是带着皇帝的旨意来的，代表的是皇权，就连萧景琰见了也不得不跪，但是还没等萧景琰跪下，高盛便说：“王爷，陛下请奴才带话，说要委屈王爷几天。”
萧景琰的眉头蹙得更紧，他的神色不是很好，事实上，无论是谁，如此被周围亲近的人瞒在鼓里恐怕都会露出异样的神色，尤其是他本能地觉得接下去免不了有大事发生，眼下无论是皇帝还是梅长苏，急匆匆地安排自己进天牢，看上去都更像是一种保护，但是如果进天牢算是一种保护，那么无疑，留在外面的人就将面临风险。
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
“公公，能宽容一些时间吗？有些话本王尚需交代。”
“王爷请。”
大概是皇帝早就交代过了，因此高盛答应地很是轻巧，甚至转过身，出了大堂。
“小殊，我如此甩手去，总是心有不安，你且告诉我，叫我安心。”
“大可不必如此，”梅长苏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明里针对的是云南穆府和金陵言府，但其实针对的都是靖王府，再加上皇帝对你的信任，令他们觉得已经到了不得不除掉你的时候，而金陵守卫森严，你的身份又十分特殊，想要暗杀，自然不易，那就只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毕竟是审王爷，不是一般人，因此你一旦进了天牢，他们反倒找不到能够下手的借口和机会，皇帝能如此安排，你便安全了。”
“你呢，小殊？”萧景琰说，“宁王的人找不到，只怕会找你。”
“我已经飞鸽传书，叫回了甄平，而且我这里还有飞流，放心吧。”梅长苏握紧了萧景琰的手，说，“我，你还不相信吗？”
萧景琰长叹一口气，道：“你总爱拿自己冒险，叫我如何安心？”
梅长苏笑道：“当初那般险象环生，老天都没能要了我的命，可见梅长苏的命不是那样轻易便能拿走的，放心。”
走之前，萧景琰说：“小殊，这一回过后，我定与你仗剑天涯，这些权谋琐事从此与我萧景琰再不相干。”
“……好。”
梅长苏先是一愣，然后笑着点点头，等到萧景琰走远，才察觉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双颊滚满泪珠。
是夜，梅长苏早早地将飞流撵去睡觉，自己一个人端坐在窗前看书。
他觉得有个人也许今天晚上回来找他。
“苏先生，似乎知道朕今天晚上一定会来。”
窗外有个声音响起，与此同时，梅长苏的嘴角也展出一分得意的笑意。
“草民不知，”梅长苏说，“草民只是觉得，夜深人静，正适合看书罢了。”
“苏先生言下之意，似乎在责怪朕打扰了先生看书。”
萧安赢的身影从窗外闪进来，而对于萧安赢的话，梅长苏不可置否，只是起身为萧安赢沏上一杯茶，送了过来。
“陛下，尝尝吧，霓凰郡主知道草民爱喝茶，这茶就是郡主拿来送与草民的。”
萧安赢低头小尝一口，的确很香，说道：“朕知道靖王叔不爱喝茶。”
“有人爱喝，就难免有人不爱喝。”梅长苏说着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萧安赢问道：“先生是怎么说服靖王叔去天牢暂呆，我原想着，靖王叔怕是不会扔下先生一人独自面对接下来这满城风雨。”
萧安赢话里语气古怪，就仿佛在讲一个“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故事。
他一直好奇，能不能在梅长苏身上看到一种自信以外的东西，若是梅长苏失了这份恬静与淡定，会是什么样子的。
但，梅长苏好像没有听懂，只是平静地笑了笑，说：“我告诉王爷，除非他想要抗旨。陛下知道，王爷的心里始终还是以大梁为重。”
萧安赢哑口无言，梅长苏这话说的在理，无非是想要他这个一国之君安心，但字里行间却又听不出丝毫得刻意讨好。
既然梅长苏如此进退有度，萧安赢倒也不好继续摆出一副苛刻冷漠的样子，何况他心里多少清楚，真正要细细计较，恐怕还是他这个少年君王要倚重他们的地方更多。
萧安赢收起自己一国之君的高傲，谦逊有礼，问道：“请教先生，此情此景，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陛下心里不是已经有法子了吗？”梅长苏淡定地问道。
“先生……”这原也是萧安赢此行前来的目的，却终究涩于开口，未料到此番竟由梅长苏口中说出，虽然省去了他的一番尴尬，却也令他不得不动容。
“家国大义，林殊自小也是受教过的，陛下不必多言，林殊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但若有侥幸一说，草民还望陛下允准草民一个请求。”
说罢，梅长苏恭恭敬敬、标标准准地行了个君臣之礼。
梅长苏还未开口，但就冲着态度，萧安赢也隐约能猜到梅长苏所请之事。何况，重回金陵之后，除了在与萧景琰独处之时，梅长苏从不以“林殊”自居。
萧安赢有些犹豫。
“陛下，景琰如今只是王爷，丝毫没有不臣之心，但这金陵围绕他而起的风波依旧不停不断，陛下当真不晓得是为了什么？”
萧安赢咬咬牙，说：“只要朕信任皇叔，自然无碍。”
“陛下，皇位虽高，但并非无拘无束，难道陛下还没有感受那个位置所带来的束手束脚吗？何况景琰当初立陛下为太子，禅让皇位，原本就是看中了陛下的年少有为，陛下不要辜负了他才好。陛下放心，此番金陵冷风再起，靖王爷自然不会不管不顾，但是替陛下扫清这些尘土，萧景琰从此便只是萧景琰。”
闻罢，萧安赢大吃一惊。
半晌，萧安赢才回过神来，黯然道：“靖王叔已经下定决心了，这次无论朕再说什么，也留不下靖王叔了。说到底，还是先生胜过了大梁。”
梅长苏说：“我替王爷转告陛下一句话，雏鸟离巢，方可振翅高飞。”
[题外话]
其实心情还好，但是毕竟相处近一年的时间，多少有些情分
只不过，不是十八岁少女的心境，自然看待问题要理智许多
谢谢大家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