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光荣无价》111
【文案】
国破山河在，人亡志不亡。
问明楼，死，怕与不怕？——答：他日若成丧家犬，不如今日提缨枪；
问明诚，死，怕与不怕？——答：生亦艰险，死有何惧；
问明台，死，怕与不怕？——答：怕，但他们不怕，我便不怕；
明镜笑曰——你们不怕，我便不怕。
一百一十一
“你找到我的速度，比我想的要快。”
“寻人启事，”明楼指了指桌上的一份报纸，说，“当初约好的见面信号，幸好你还记得，并且能够按时赴约。你回来上海，有什么任务？”
明楼问的开门见山，还隐约能闻到被刻意压制住的硝烟味道。
从明台被带进军校的那一天起，明楼就一直想象着今天这个场面，他跟王天风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也许还各怀目的，各自为营，再也不是曾经的亲密战友了。
自己会动手吗？
明楼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以为自己会在刚一打照面的瞬间就不由分说就开始动手，但是，时隔许久两个人再重新见面的时候，明楼脑子里面回想的居然是当初与王天风初见的场景——王天风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长衫，站在人群里面的王天风看上去很普通，而明楼穿西服配领带，甚至衣袖上还有专门的袖扣，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的豪门公子哥，这样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是怎么搭上话的呢，还莫名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以至于后来成了同道人，成了战友，乃至生死搭档。
但是！
明楼回想着过去发生的一切，眼神和表情突然就变了——就是眼前这个战友，这个生死兄弟，把自己的弟弟也亲手推上了生死线。
偏偏这个人就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怒火，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问候：“明台好吗？他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学生，只有他，是我亲自教的。”
带着强调式的语气，听上去居然还带有几分自豪。
明楼握紧了拳头，就像是准备随时动手，身边明诚地喊了一声“大哥”，明楼摆了摆手，叫他不要多言，倒是王天风冲着明诚露出个笑脸，也和初见时一样，看上去温和，但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危险。
明楼说：“你这次回来上海的任务，跟明台有关系吗？”
王天风依旧对明楼的问话置若罔闻，说：“当初我们两个在军统特训班的训练成绩，到现在仍旧是一个没有被打破的记录，我在军校带这些学生的时候，总会把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当做故事讲给学生听，告诉他们军统曾经有一对很厉害的搭档，一个叫毒蛇，一个叫毒蜂，这两个人的训练成绩是他们永远也赶不上的。所有的学生当中，只有明台一个人举手，明楼，你知道你弟弟跟我说什么吗？”
明楼没有接话。
王天风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在军校见过很多学生，他们进来的时候都不一样，或者活泼，或者沉静，但是出去的时候都变得一样，他们学会了收敛自己，学会了克制自己，我以前觉得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特工从军校毕业的时候应该有的样子以及必须有的素质，但是明台不一样，他从进学校开始就不一样，我给他安排了了一个搭档，有一天他跑来告诉我，为了培养跟搭档的默契，他请我答应给他们放假一个星期，他要带着这个漂亮的女同学去一趟维也纳，他告诉我这是他定的学习计划，说，短暂的休假会促进彼此的了解，增进感情，生死搭档相互之间建立起良好的友谊和信任，有利于将来更好地开展工作……这些听上去天真可笑的话，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这才是他原本应该会有的生活，”明楼打断了王天风的话，说，“他是我弟弟，是明家的小少爷，如果没有被你带去军校，他以后会和一个温婉文静的女孩子交往，过一般普通人的生活。”
王天风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嘲笑明楼选择无视当前时局的天真。
他知道这不是明楼的本意。
王天风说：“明楼，我只问你，这些话，放在你身上，你敢对你的教官说吗？”
明楼想到了冷风的样子，以及当初在巴黎，他和王天风在冷风手下训练的场景，摇了摇头。
“对，你不敢。但是他敢，他的语气甚至理直气壮，他觉得自己言之有理，”王天风说，“我从没遇上过任何一个学生像他这样的，敢跟教官对着干，还敢跟教官提要求。”
明楼依旧摇了摇头，沉稳地说：“我遇到过。”
王天风有些诧异。
明楼望着王天风，轻轻吐出一个字：“你！”
“我？”
“当初我们在巴黎受训，冷风作为空降来的教官，从心里看不起我们这一群人，在他眼里，我们就是一群少爷兵，二世祖，唯独你这个真正的‘乞丐兵’成了第一个敢向他抗议的人。”明楼说，“就连我，当时都佩服你的勇气。”
王天风显然也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露出个看上去带着几分得意和诙谐的笑容，说：“哦，对，我当时想，有种你就杀了我。老子反正就一个人，无牵无挂。”
明楼又沉默了。
实际上，当初在王天风提出抗议的时候，除了佩服王天风的勇气，有一瞬间，明楼真的担心冷风会杀了他，他甚至思考过，如果冷风真的要杀了王天风，自己该怎么救人呢？
那是他兄弟！
明楼望着王天风的眼神里充斥的东西又复杂了起来。
“当时明台并不知道军统的毒蛇就是你，他大哥，他对我们的成绩表示不屑一顾，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王天风显然又想起了明台那种志高气扬、意气风发的样子，笑了两声，说道，“或许就是因为明台身上这种时时刻刻都自信的样子，让我觉得他与众不同，只有他在进军校和从军校离开的时候始终如一，保留住了他自己原本的样子。”
“他像你，”明楼说，“但这条路很危险，我从没想过让他加入。”
“是很危险，稍不留神，命就没了，他是你弟弟，你舍不得。”王天风说，“一开始我也舍不得，但是他有志于此。明楼，你说过了，你们明家出来的孩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
明楼抿紧了嘴巴，声音有些微颤抖：“说了这么多明台的事，天风，你此次回来上海的任务，跟他有关系吗？”
“他是你弟弟，”王天风摇摇头，又强调了一遍，说，“我知道，他是你弟弟，当初带他进军校，是上头的命令，我不得不执行。”说到这里，王天风扫了一眼一直站在明楼身边的明诚，意有所指，说，“上头的命令，就算是你，也不能不执行。”
尽管王天风如此说，明楼心里的紧张也并没有得到多大的缓和，他总觉得有什么变故即将发生。
王天风看着明楼如此紧张的样子，从长衫之下掏出一把枪，放在桌面上，说：“你放心，上头的命令，我不能不执行，但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来是为了死间计划，这个计划现在跟明台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只需要你的配合，算是你我搭档最后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明楼突然有些恐惧接下去的这个答案了。
王天风却话头一转，问道：“明楼，这里没有外人，你我兄弟一场，不如说句实话，你其实已经另有信仰了吧。”
他的手指轻轻指了一下明诚，缓缓说道：“当初教官的想法是对的，他就是共产党，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在巴黎三番两次地跟踪我，表现出了极高的特工素质，因为早在他来巴黎之前，还在莫斯科的时候，就已经加入了共产党的组织，对吧？”
王天风没有给明楼任何否定和解释的机会，“我们现在算是各自为营，但是无所谓，当初我在上海，也跟共产党有过合作，目的地是一样的，走哪条路有什么区别，我只要确定目标没变，就证明你人没变，至于身份，那是上头关心的事，我不关心。”
“你到底要我怎么配合？”
“抓我！”王天风回答。
明楼和明诚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王天风却突然拿起了桌上的枪，开了保险，一颗子弹就擦着明楼身边过去了，明诚飞快地将明楼扑倒在地。
王天风低声道：“拔枪！”
明楼还在震惊之中，王天风又拿枪超四周放了几下空枪，说：“来之前我已经派人给76号送了口信，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的身份76号和日本人那里已经开始怀疑了吧，你安排的刺杀行动还不足以洗清嫌疑，抓了我就能证明一切。”
明楼还有些犹豫，但是上海饭店外头的街面上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明楼知道，76号的人已经到了。
王天风咧开嘴笑了，说：“人已经到了，没有时间再让你考虑，与其落在他们手里，不如由你亲自抓我，好证明你的清白。”
“这就是你来的任务？”明楼有些不相信，“帮我洗脱嫌疑？”
王天风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催促明楼不要再有任何的犹豫。
屋外的脚步声里的越来越近。
明楼知道，王天风是对的，眼下已经没有时间了，王天风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明楼除了按照对方设置好的剧本继续演下去，再没有其他选择。
明诚抵在门口，低声问道：“大哥，怎么办？”
明楼咬了咬牙，拔枪道：“照他说的做。”
刚一说完，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
来的居然不是76号，领头的是个日本人。
明楼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地望向王天风——照王天风的说法，来的应该是76号。
王天风被两个日本兵从地上拖起来，一个日本兵抓起他的头发，逼着他昂起头。
明楼再看见王天风脸上那诡谲的笑容的时候，就知道，王天风的计划，远不止刚刚说的那些，以及眼前他们见到的这些。
领头的日本人明诚在特高科见过，于是迎上去打招呼。
“高桥君，来得正好，这就是军统的毒蜂。”
高桥点点头，说：“明长官果然厉害，说发现了毒蜂的行踪，没想到现在连人都抓住了，我会把这次的行动完完整整地向藤田芳政长官报告，明长官，功劳大大的。”
明楼回过神来，客气地点点头，下意识地说：“哪里哪里，应该的。”
随后王天风就被高桥带回特高科去了。
明楼没有理由阻止，于是只能看着王天风被带走。
临走之前，王天风回头望了一眼，那个眼神，明楼将终身难忘。
日本人先一步走了，明楼和明诚落在了后头，刚刚走出上海饭店的门口，明楼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大哥？”明诚有些紧张地扶住了明楼，他担心明楼是不是受了伤。
明楼借着明诚的力气稳住自己，小声道：“上车。”
“好。”明诚点点头，扶着明楼往车上走。
等到上了车，明诚担心地问道：“大哥，受伤了吗？哪里不舒服？”
“阿诚啊，你还记得王天风刚刚说的话吗，那个死间计划……”
“大哥知道了？”
明楼点点头，说：“今天的会面是王天风设计好的，目的就是借我的手让自己落到日本人手里，这样既能够在日本人那里洗清我的嫌疑，又能达到他的目的……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我们的谈话，就像是在作最后的告别……这就是死间计划，一个根本没有给执行人留活路的计划……”
[题外话]
死间计划……
怎么办，我还没想好何去何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