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光荣无价》117
【文案】
国破山河在，人亡志不亡。
问明楼，死，怕与不怕？——答：他日若成丧家犬，不如今日提缨枪；
问明诚，死，怕与不怕？——答：生亦艰险，死有何惧；
问明台，死，怕与不怕？——答：怕，但他们不怕，我便不怕；
明镜笑曰——你们不怕，我便不怕。
一百一十七
藤田芳政淡定地把咖啡放下，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位置上的明楼，笑着说道：“明先生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事吧？”
他胸有成竹，气定神闲，因为他知道明楼此行来的目的。
藤田芳政一眼就看出了明楼那颗紧张而且躁动不安的心，尽管明楼看上去依旧十分冷静，但是眼下他急匆匆地赶到特高科来，显然已经是得到了消息，看来自己让《南京新报》连夜刊发的头版头条起到作用了。
“我要见王天风。”明楼开门见山地直入主题，他抬起头，镇定自若地直视着藤田芳政的眼睛，说，“我有话要问他，请藤田长官行个方便。”
“哦？”藤田芳政讶异道，“明先生有什么话要问他，能请明先生先告诉我吗？”
明楼回答说：“我看到了《南京新报》上的消息，上面说日本特高科击毙了一名反政府悍匪，我想知道，这件事情跟他有关系吗？”
“那，明先生是希望这事与他有关系，还是没有关系呢？”藤田芳政颇有意味地问道，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明楼。
明楼说：“他的立场直接关系到我和我家人的安全。”
藤田芳政摆摆手，含蓄却又十分肯定地说道：“王先生这次为我们立了大功，以后大家就都是朋友，明先生可以放心了，我记得我跟明先生说过，每个人都有同样一个令他们惧怕的东西，惧怕死亡，这是本能，没有人例外。”
藤田芳政显然对昨晚发生的一切颇为得意，仿佛是一项杰作，值得他四处夸耀。
“我还是想要见见他。”明楼说，“这毕竟关系到我家人的安全，我大姐到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昏迷不醒。”
“好，没有问题，我可以满足明先生的请求，何况你与王先生是老相识、老朋友，以后大家都要一起为帝国效力，见面聊一聊对大家都有好处，有些误会还是解释清楚的好，免得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做‘一箭易断，十箭难折’，以后大家还要精诚合作。”
说完，藤田芳政就向外打了个电话，叫了人进来带明楼去见王天风。
他站起身来，看着明楼离开的背影，心里面颇有些得意：“我倒想看看，你如今脸上会是个什么表情！”
明楼注意到前面的哨兵带他走的路，和上次他被带来特高科时走的不是同一个方向，显然王天风已经没有被关在审讯室了。
“先生……”明诚轻轻地叫了一声。
明楼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紧张，同时侧过身子，声音不大不小，不躲不让地说：“阿诚，你记得一会儿去街上给小少爷买只荷叶鸡回去，他喜欢这个，这几天在医院大概闷坏他了，大姐的病又不见好转，买点他爱吃的，哄哄他，逗他开心……”
明楼正在同名称讲话，在前面带路的哨兵伸手指了个房间，做出个“请”的姿势：“明长官，王先生就在里面，您请。”
“好。”明楼点点头，抬脚向前一步，推门进去了。
明楼的一只脚刚迈进房间，就看见王天风正站在一张桌子的后面，面朝墙壁方向，在那面墙上正好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画，寥寥几笔把墨水同意境一道在宣纸上散漫开来。
听到动静，王天风回过头来，看见明楼，说：“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明楼说道。
“看报纸了吧？”王天风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那张最新的《南京新报》，说，“算算时间，我想你也该来了。”
“我为什么一定要来？”明楼反问道。
“你已经来了。”王天风说，“看了这张报纸，你就应该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也应该对你接下来的处境心中有数了。”
明楼问道：“我的处境？我的什么处境？”
“岌岌可危……”王天风转过身来，面对着明楼，缓缓说道：“一山不容二虎，这句话你总该明白吧。”
明楼说：“这就是你的目的？”
他终于想通了王天风这一次来的目的，他此行的身份，几乎是一个死士，而且还不是为了他自己，反到是为了明楼而前来送死——虽然明楼如今在新政府的身份地位似乎看上去牢不可破，但是在日本人那里，一刻都没有放松过对他的试探和怀疑，王天风是来替代明楼的位置，让明楼能够有时间安全撤离。
“看样子你总算是想明白了。”王天风笑了笑，望着明楼，继续说道，“原本不是，但是我既然已经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就只剩下生与死两个选择了，我一开始选择死，是因为我觉得我誓死如归，但是后来我发现有一句话你说对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他们并不会轻易就让我去死，我高估了我自己……”
王天风一边说一边解开自己上衣的扣子，缓缓地把衣服脱下来，在那件上衣的下面，王天风的身上几乎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如同棋盘一样，被或横或竖的红色印迹割裂开来，随处可以看见从里面向外面翻出来的腐肉，轻轻一碰，还会有鲜红色的血水从里面渗透出来，那情形惨不忍睹。
明楼撇开了眼睛，不忍去看。
他知道，那是被烧到滚烫之后的铁丝网一层一层、一次一次地重复压在身上而留下来的痕迹，这种伤口只会令人疼的厉害，但是一时之间并不会要人的命，这是一种能够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折磨，在这种折磨之下，有人宁可选择干干脆脆的死，但是熬到最后都没有得到死的解脱，反倒被逼疯了。
王天风看了一眼明楼，默默地把上衣穿好，又一颗扣子一颗扣子地扣上，说：“和这样等死相比，选择活下来就简单多了，你看看我现在……”王天风指了指这间房间，里面虽然没什么贵重的摆设装饰，但是干净整洁，显然比特高科审讯室里的条件好多了，王天风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发现，活着，比死简单多了。”
明楼明白，恰恰相反——在这种生存环境下，死亡才是最简单的。
王天风说：“明长官与其担心我，不如花点时间多考虑考虑自己的退路，我能给日本人提供的信息，远比你多得多，我对他们的重要性以及利用价值，也远比你大得多。”
明楼始终保持着沉默。
王天风跳着眉头，脸上露出个事成之后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开始奏效了：“换言之，我比你，有用的多……”
[题外话]
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