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光荣无价》124

【文案】

国破山河在,人亡志不亡。

问明楼,死,怕与不怕?——答:他日若成丧家犬,不如今日提缨枪;

问明诚,死,怕与不怕?——答:生亦艰险,死有何惧;

问明台,死,怕与不怕?——答:怕,但他们不怕,我便不怕;

明镜笑曰——你们不怕,我便不怕。


一百二十四

“嘀……嘀嘀……嘀……”

屋子不大,在发报机清晰的蜂鸣声的衬托之下,整间屋子显得格外安静,静得仿佛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王天风正伏案疾书,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直到王天风坐直了身体,长舒一口气。

王天风拿了张纸,上面写了几个字,递给了藤田芳政说:“联系上了。”

“很好,王先生,你做的很好。”藤田芳政把那张纸接了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字,点了点头。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王天风,而王天风正低着头,从这个角度看不清王天风脸上的表情,不过藤田芳政并不在乎,在他看来,眼下王天风已经成了一条在他面前摇尾乞怜的狗,除了献上他仅剩的利用价值,在自己面前讨得一份生机,已经别无选择了。

王天风说:“重庆方面已经相信了我的话,并且电告上海军统站尽快做好准备,同时伺机除掉军统叛徒。”

这个叛徒当然指的就是王天风。

王天风瞥了一眼明楼,后者却仿佛没看见他,面无表情地昂着头,站在那里。

藤田芳政拍了拍王天风的肩膀,说:“王先生请放心,如今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我们占据主动和优势,王先生已经是我们帝国的朋友了,我们一定会确保王先生的安全。”

王天风点了点头,说:“多谢。”

藤田芳政扭头面向明楼,说:“明先生,这计划的第一步就算是成功了,下一步明先生有什么打算?”

明楼说:“军情如火情,耽误不得,据我的推测,重庆方面一定会尽快行动,第二战区的情报,不仅我们急于得到,他们一定也急于得到。”

***

迈尔西爱路一家幽雅的小茶楼里。

茶楼分上下两层,楼下有评弹说唱,琵琶弦声如玉珠入耳,琴韵悠扬。有看客一边喝茶一边听曲。楼上挂有竹帘,包间很是幽闭,而且楼上可见楼下,清晰明了。

明诚独自走上楼,锃亮的皮鞋不轻不重地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他神情自在,一边走,一边往楼下看,仿佛被悠扬的评弹说唱声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力。

刚到二楼,在第一间包间的门口,一名清俊的服务员替明诚掀开竹帘,引他直入包间:“您好,客人正在等您,这边请。”

明诚点点头,从掀开的竹帘的一个角落里面,他看见黎叔正坐在里面等他。

“来了。”看见明诚进来,黎叔站起来招呼,他走到门口,小心吩咐那名服务员将包间的门守住,然后又走回包间,指了张椅子,客气道,“坐吧,明诚同志。”

明诚点了点头,说:“麻烦您了,黎叔,我知道不合规矩。”

黎叔摇了摇头,说:“既然已经来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你托我们的人找我,说是有要事相商,说吧,什么事?”

“我想请组织帮我救个人。”明诚说,“我知道向组织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是请组织相信,我不否认这其中有我的私心,但是,这个人对我们抗战的胜利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黎叔沉吟片刻,像是在细细思考明诚的话,直到对上明诚眼里急切的光芒,黎叔问道:“明诚同志,你要救的人是谁?”

“我大哥,明楼。”明诚说,“他虽然是军统,但是那都是在巴黎的事情了,当初我们从巴黎回到上海的时候,他就已经向组织递交过入党申请书了,只不过……只不过……后来因为各种事情耽误了,但是,我大哥一直心系家国大事和抗日大业,也一直利用他新政府和76号的掩护身份,在传递情报……我希望组织能够考虑我的请求……尽管他还不是……”

黎叔冲明诚摆摆手,说:“组织是不会因为是军统,还是我党同志,做任何的区别对待,只要是对救国大业做出了积极贡献的人,都是我们的同志。”

“谢谢……谢谢……”明诚有些激动,他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现在你要将具体的情况告诉我,我们好向组织汇报,研究你的请求。”黎叔替明诚泡好一杯茶,双手递了过去。

明诚双手接了,谢了一声,然后把明楼的计划告诉了黎叔。

明诚说:“这份第二战区的军事部署情报,是军统内部针对日军抛出的一个诱饵,一旦日本方面相信了这个情报,就能牵制住一部分的日军有生战斗力,对整个抗战大局是有重大意义的,能够加速日本人的败局,这也是我大哥要坚持完成这个死间计划的原因。”

明诚显然越来越激动,语速也越来越快,两只手不停地揉搓在一起。

“但是,军统的死间计划代价太大,又牵连到了明台和我大哥的一个旧友,所以为了救他们,我大哥决定临时更改计划,但是更改计划风险太大,尤其是要想办法让日本人相信他们拿到的情报是真的,我大哥打算亲自完成死间计划……在这个计划里,他走的是一步‘死棋’……”

“明诚同志,你说的情况很重要,我会尽快向上级汇报,请求上级的进一步指示。”黎叔说道。

“谢谢……谢谢……”明诚说,“我只能找组织求助,这个计划牵连到了明台,当初明台加入军统的时候,大哥已经不舍,明台回到上海之后,又处在大哥领导之下,每个命令都让明台去出生入死,大哥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他心如刀割,这次的死间计划,万万不会让明台涉险。而且,明台对明家而言,实在太重要了……”

黎叔身子前倾,很认真地听着明诚的讲述,不知道为了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明诚的话牵动着,有些不知名的东西在撕扯着他。

“这个孩子在明家之所以备受宠爱,一方面是出于亲情,另一方面是因为这孩子的母亲。明台并不是明家的孩子,他母亲是明家的恩人,他是一个不知道姓名的母亲遗留下来的孩子。”

黎叔的眼睛里一片混沌,一片迷茫。

“二十年前,为了抢占金融市场,明家和汪家成了生意场上的死敌。汪芙蕖当时是金融业的龙头,他为了一己私利,与日本商人合作,设下陷阱……”

随着明诚的声音,二十年前一个春日的早晨就在他的舌尖眼底传送到听众的眼前。

春阳炫目,树影摇曳。

一条宽阔的梧桐大道上,十七岁的明镜带着十岁的明楼从一辆黄包车上下来,正准备穿过大街去对面的琴行学琴。

一个美丽的少妇推着一辆婴儿车迎面走来。车里坐着两岁的明台,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衬衣,套着红色的小背心,黑色的裤子,一双虎头的小布鞋。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摇铃,丁零当啷地作响。

宁静的街面上,处处洋溢着春荣叶茂的家庭气息,温暖的春风飘飘然抵达行人的内心,甜蜜且平常。

突然,一辆黑色的轿车野马脱缰般从一个胡同里斜穿而来,全速冲向行走在街面的明镜姐弟俩,那少妇手疾眼快,一声“快跑”,一脚将婴儿推车踢到路边,双手猛力推向两姐弟,汽车飞速撞在少妇身上,呼啸而去,那少妇一身血污,当场气绝身亡。

明镜、明楼扑过去大声呼救!

已经迟了。

那少妇睁着眼睛,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这就是明台的身世,在明家并不是秘密,大哥、大姐也从不刻意隐瞒,也一直在找这孩子的父亲。但是户籍簿里除了一张孩子母亲的照片,身份、地址都是假的,也没有关于孩子父亲的一丝一毫的信息……”

 黎叔此刻的脸色因内心的激动而通红,他想起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亲生儿子,他想起了从报纸上读来的那则二十多年前的消息,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明家小少爷就是自己的儿子,当初妻子救得人竟是明家姐弟。

他猛然想起了当初第一眼见到明台时,心里面无端涌起地那一阵熟悉的感觉。

此刻,黎叔脑海里一片混乱,他想,这个得而复失的孩子,会在一眨眼的工夫再次消逝吗?

但是他决定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说。

他只是安慰明诚,告诉他静待上级指示。

第二天,黎叔通过秘密渠道送来消息——“上级组织已经有了最新指示,为了配合第二战区对日寇的背水一战,上海地下党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将这步死棋走活,并且指示上海地下党要竭尽全力,确保明楼同志的安全。”

明诚握着那张字条,反复搓了搓,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随后,明诚找了个避风的角落,点上打火机,递上一根烟。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一张字条被稍微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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