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光荣无价》126

【文案】

国破山河在,人亡志不亡。

问明楼,死,怕与不怕?——答:他日若成丧家犬,不如今日提缨枪;

问明诚,死,怕与不怕?——答:生亦艰险,死有何惧;

问明台,死,怕与不怕?——答:怕,但他们不怕,我便不怕;

明镜笑曰——你们不怕,我便不怕。


一百二十六

行动定在了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明楼坐镇指挥,明诚和王天风各带一小队人马埋伏在郭骑云在司各特路上的花园洋房外面,据王天风和重庆方面往来电报来看,重庆方面已经派出特工,带着第二战区的军事部署情报,并将于近日内抵达上海,而选择的落脚点正是司各特路上的这幢花园洋房。

明楼在第一时间把消息向藤田芳政作了汇报,请求下一步行动指示。

藤田芳政对明楼的工作成绩感到非常满意,同时对明楼谦虚谨慎的态度大加赞赏,但是这并没有令他彻底打消心中对明楼的怀疑,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越是像这样看上去顺风顺水、十拿九稳的时候,越是要出事的前兆,南田洋子的遇刺说明了这个道理,王天风的失手同样也说明了这个道理。

还有一个原因,只有藤田芳政自己知道——每次同明楼面对面谈话,尽管明楼态度恭顺,但是不卑不亢,虽然是在向自己汇报工作,没有任何行为上的僭越,但是明楼的那双眼睛总是折射出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这不是一个下属面对上司的时候应该有的态度,而最重要的是,藤田芳政明白,自己一时半刻还必须倚靠明楼,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妥协于他。

但是,这并不代表自己会无休止地放纵他。

所以,对于今晚的这次抓捕行动,藤田芳政必须要明楼立下军令状。

“我看明先生对今晚的行动,志在必得,想必不会失手。”

明楼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即使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没有谁敢保证一定能成功。”

“我相信明先生的能力是与众不同的,”藤田芳政露出一个看上去有几分阴森的笑容,说,“我相信明先生这次的行动一定能够成功。”

“……”明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平静地说道,“藤田长官是想要明某立个军令状吧。”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藤田芳政道,“不过,既然明先生说了,证明明先生胸有成竹,不如就立一个吧,这样行动成功以后我也好在军部面前为先生请赏。”

明诚有些紧张,他绷直了身体,站在原地,望着藤田芳政的眼神里面带上了一种沉默的愤怒,同时也有了对明楼更深的担忧——今晚的行动,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不会成功的,根本没有王天风同重庆的真实往来电报,更不会有这个所谓的从重庆来的、身上藏着第二战区军事部署的特工。

明楼说:“如果藤田长官不放心,立一个也无妨。”

明诚在明楼的身后咬咬牙,他知道事情已经到了一个不得不当机立断的阶段了,不过,他并不害怕。

“那就立一个吧。”藤田芳政立刻点头,招了招手,身后一个日本人拿了张信纸,又递了支笔。

明楼摇摇头,说:“我习惯用我自己的笔,谢谢。”

纸上“明楼”两个字写得苍劲有力,下笔有神。

明楼说:“这样就行了吧。”

藤田芳政看了一眼,吩咐人把那张纸收好,说:“那,祝明先生今晚的行动马到成功,我在这里等待明先生的好消息。”

但是,他最终等来的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明楼安排的这次行动很成功,他们不仅成功拿到了这份期待已久的第二战区军事部署,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抓到了一直以来藏在他们身边的一个内奸。

坏消息同样也是这个内奸带来的,因为这个内奸就是明诚,虽然情报消息顺利拿到了,但是抓捕明诚的代价是王天风的遇害——这是一次一命换一命的锄奸行动,明诚奉命一旦有下手的条件,立刻除掉王天风,血债血偿,以绝后患。

时间倒回五个小时以前,司各特路上的花园洋房。

按照明楼的计划,王天风会来一场“当堂翻供”,借由这段时间对司各特路的花园洋房坚守时对屋内情况已经摸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只需要找到一个机会从76号的人的眼中消失几分钟,然后带着情报再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造出“卧薪尝胆、忍气吞声”之后即将逃跑的假象,然后由明诚出面,当场“打死”王天风,这样情报就能顺理成章的落到明诚手里,至于王天风,交给黎叔的人“趁机抢走”,来个死无对证,这样既能够坐实王天风“假投诚、真卧底”的身份,同时又能顺理成章的让第二战区的军事部署落到日本人的手里,对于这一份情报,日本人一定会无条件选择相信。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明诚的确按照计划当场“打死”了王天风,但是,却是在王天风还没有拿到情报之前——情报此刻就在明诚身上,至于王天风,根本还没有机会甩掉76号的人,因为一个人的突然出现——汪曼春。

这次的计划里面原本没有汪曼春,但她却偏偏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并且一来就盯上了王天风。汪曼春听信了明楼的话,坚定地相信王天风就是一个假意投诚的真卧底,而她从特高科打听来了消息,得知了明楼在藤田芳政面前立下的那份军令状,如果没有这份军令状,这次行动成功与否只关乎最后能否立功受赏,但是有了这份军令状就不一样了,赌注变成了明楼的性命。

所以,汪曼春决定擅自行动,盯死王天风。

王天风在汪曼春一出现的时候就发现了她,他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一旦过了约定时间,而所谓重庆方面的人并没有出现,行动一样作废,所以王天风心里很着急。

同样着急的人,还是明诚。

明诚也发现了汪曼春和他手底下那群76号的特工,出发前为了以防万一,按照明楼的吩咐,他联系了梁仲春,让梁仲春以抓捕共党的名义把76号一部分人牵制到了其他地方,所以此刻汪曼春带来的人并不多,并且大部分是直属于汪曼春的情报处,而非行动处,这让明诚稍微安心一点。

至少还有放手一搏的余地,不然双拳难敌四手。

所以,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而明诚也在心里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倒计时。

然后他瞅准机会,找了个借口便甩开了跟在他身后的小分队,轻车熟路地翻进了花园洋房,找了条隐蔽的小路直接穿过花园,上到二楼,随后又在夜色的隐藏之下,翻了出来,重新回到小分队中间。

“明秘书长……”

感觉到身后有人,小分队中间有个人回头,一见是明诚,一瞬间紧张起来的心情又放松了,他看见明诚冲他点点头,脸上露出个格外好看的笑容,他下意识地也去回复一个笑脸,却突然听到“砰”的一声,然后感觉到胸前有一阵刺痛,紧接着就是一点点血腥气在空中扩散开来,他低下头,往自己胸口看,看见那里有一滩血正在一圈一圈的晕散开来,没等他再有什么反应,人就已经倒下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砰砰砰”的枪声,让所有参加行动的人心都紧张了起来。

汪曼春逼近王天风身边,以免王天风也趁乱出手。

“哪里传来的枪声?”汪曼春四处望了望,眼神落在了王天风身上,尽管在这种突发情况下,她也依然冷静,试图从王天风脸上的表情,或者眼神中能看出点什么来。

但是王天风却脸色如常,淡定得很。

王天风说:“这么密集的枪声,说明他们已经到了,而我们已经暴露了。”

“不可能。”汪曼春调转枪头,指着王天风的太阳穴,只要她的食指稍稍用力,王天风的脑袋就会开花,“我们的行动如果暴露了,一定是你给的消息有问题。你没有真正的叛变军统,你是他们派来假投诚的卧底,是不是!”

“谁告诉汪处长,我是卧底?”王天风说,“又是你那个看得见摸不着的明家大少爷?”

“你闭嘴!”汪曼春说,“不然你给我解释解释,郭骑云来见你为什么要带着一份假情报,你们不是自己人吗?”

王天风冷笑两声,他想拖点时间,所以故作镇定,他知道这一定是明楼替汪曼春分析出来的,为的就是让他之后的“假死”看上去理所应当,计划原本进行得很顺利,除了汪曼春的突然出现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刚才那一阵枪声说明今晚的行动还在继续,他必须拖时间,直到明诚出现。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等明诚带着新的行动计划出现,他再来见招拆招。

王天风说:“谁说郭骑云身上的那封假情报就一定是带来给我的?我被困在特高科,也是临时约见的郭骑云。除了我,也许他还约了其他人。再说,汪处长说我是卧底,难道我没有被抓进特高科之前,你们的行动就没出过问题吗?而且汪处长应该听说过吧,当初抓我进特高科的就是明楼明长官,汪处长怀疑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怀疑明长官呢?”

“你!”汪曼春气的说不出话来。

王天风脸上依旧淡定,他用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明诚出现在了汪曼春身后拐角的地方,手里拿着枪,王天风突然就明白了,刚刚听到的枪声正是明诚在行动,然后他看见在墙角的阴影下面,明诚举起了枪,枪口正对着自己。

王天风站直了身体,张嘴似乎还像说什么,突然汪曼春就听到空气里面有子弹划过来的声音,然后王天风就在他面前倒下了。

事情发生就在一瞬间,汪曼春前一秒还在试图反击王天风,后一秒就看见王天风笔直地倒在了她面前,胸口破了个大窟窿,血流如注。汪曼春仅仅愣了两秒钟,然后在转身的同时双手握枪,冲着拐角黑暗的地方连开几枪,感觉上有一枪打中了。

“上!”

汪曼春很激动,就算今晚没有截获情报,也让王天风死在了她面前,但是如果能够抓到人,在日本人面前,还有说话的余地。

但等汪曼春带着人穿过好几条巷子,顺着地上的血迹找到中枪的人的时候,却大吃一惊地发现这是个熟人——“阿诚?怎么是你?”

“汪处长,枪法不错……”明诚靠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汪曼春那一枪正好从他右边大腿上穿过去,剧烈的疼痛让他每走一步都很困难,但是他明白他必须跑,必须把汪曼春的人引开,让黎叔的人有时间去抢走王天风的“尸体”,只有“死无对证”,这场戏才能继续往下唱。

但是一两百米的距离已经是他的极限,大量失血而带来的眩晕让他有点招架不住,所以他只能靠在墙上休息。

在这段时间里,汪曼春已经带着人追上来了。

明诚大笑,说:“汪处长的枪法,我还是第一次领教!”

五个小时之后,在一间小胡同的平房里面。

王天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到胸口依旧很疼,扭头看了一眼床头,头天晚上行动的时候被他装在上衣口袋的那块金怀表已经被打裂了,上面将永远留下一个弹孔的痕迹,有点可惜,这是他全部家当中最值钱的一件,但是,救了他的命——明诚的那颗子弹,准确地射中了他胸口的怀表,“麻醉”子弹让“血”从“血袋”内冒出,他就是像这样“死”在了汪曼春的面前。

这些都像是发生在前世的故事了,仿佛那一枪真的终结了他上一世的生命,如今就像是一个新生儿,有了再活一次的机会。

王天风正想感叹死亡带给他的大彻大悟,却看屋内有个人转身过来,望着他,双眼无神,苍白着脸,毫无血色,看上去比他更像是个“死人”。

明楼说:“死间计划,到我手里,终究还是那个死间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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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6月25日,六月份一结束,2018年就过去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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