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光荣无价》127

【文案】

国破山河在,人亡志不亡。

问明楼,死,怕与不怕?——答:他日若成丧家犬,不如今日提缨枪;

问明诚,死,怕与不怕?——答:生亦艰险,死有何惧;

问明台,死,怕与不怕?——答:怕,但他们不怕,我便不怕;

明镜笑曰——你们不怕,我便不怕。

一百二十七

王天风像是还没有从昏迷中彻底清醒过来,又或者是因为从未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明楼,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终究有些行动不便。

好在明楼看他行动不便,过来帮他把枕头立了起来,让他靠上去能舒适一点。

放在以往,王天风自然会对如此笨手笨脚的明楼大加讽刺,但是眼下他有点说不出口。

一向冷面无情的王天风对这种情况居然有了不忍之心。

连王天风自己都觉得,这有点不像他王天风的作风了。

不过,以他和明楼的交情,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这样的反应,也算人之常情。

王天风拍了拍床沿,说:“出了什么事,坐下说吧。原本一盘死棋都能让你走活了,怕什么!”

明楼摇摇头,说:“一命换一命,算什么走活了!”

王天风大吃一惊,说:“究竟出什么事了!”

明楼沉默。

王天风等了大半天不见明楼说话,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四下打量了一下整间屋子,屋子里面的陈列很简单,除了桌椅板凳以及必要的各种生活用具,看上去就像是长期没有人居住,但是窗户外头就热闹多了,隐约还能听到穿街走巷的小贩的声音以及街坊四邻讨价还价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几句女人间的酸言酸语以及男人的谩骂。

这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不是明楼的风格,看来看去,王天风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再联系到自己在“死”前看见的最后一个人,王天风蹙着眉头问道:“出事的,是阿诚?”

明楼依旧没有回答,但是他浑身因为王天风口中的那个名字而过电一般抖了一抖的样子,立刻就让王天风得到了答案,再看看明楼现在的样子,当初在巴黎,明诚落到冷风手里受审的时候也没见他如此,可见现在情况十万火急。

王天风不会安慰人,但是还是尽力劝解道:“明楼,只要他还活着,这盘棋局就远没到死局,咱们还有余地,还能走活。”

“是我害了他,”明楼瞪着一双看上去仿佛熬了几宿后充满了血丝的眼睛,说,“原本这个计划中间谁都不会死,我会在所有人面前‘打死’你,然后带着情报以重庆特工的身份被捕,也许到最后能跟……做个交易,置之死地而后生……”

明楼没说出汪曼春的名字,事到如今,行动最大的差错就出在汪曼春的身上。

“这就是你的一命换一命?”王天风没好气地瞪了明楼一眼,要说做交易,不可能是跟日本人,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明楼所谓交易的对象只剩下76号那两个处长,这其中明楼会选择谁来交易就成了明摆着的事情,王天风说,“这要是你的计划,你不如一开始就别折腾,按照我的死间计划继续执行下去,反正总归要有牺牲,何必用你的命换我的命!这要是你的计划,我怎么会答应跟你合作!阿诚怎么会看着你去送死!”

“是,先是明台,现在是明诚,你欠我的,还不清了,这辈子你都还不清,王天风!”明楼低下头,说,“当然,我欠他的,也是一辈子都还不清。”

不管明楼一开始的计划如何,最终明诚拿他的命救下了自己,王天风也不好再埋怨明楼,何况对方也是好心,再说下去就成了自己不知好歹,不说人话,王天风叹了口气,开始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打量了一下明楼眼下的精神状态,觉得现在要明楼立刻打起精神来想办法救人有点强人所难。

王天风说:“明诚开枪之前,汪曼春一直跟着我,我没有机会甩掉76号的人,混进去抢先拿到假情报,计划里面原本没有汪曼春,她为什么会出现?”

“怪我……”明楼一开头就是“怪我”,那声音低沉,嘶哑,“因为你的‘叛变’导致汪曼春在日本人眼中的地位和价值大大下降,再加上郭骑云死后,第二战区的军事情报一直没有到手,她有些急躁,为了安抚她的情绪,也为了我们的计划能够顺理成章,我告诉她你是假投诚,她大概就是这样盯上你的。再加上我在藤田芳政那里立下了军令状,如果行动一无所获,一切责任由我承担,她信了我的话,又怕你真的临阵倒戈,藤田芳政会杀了我……”

王天风已经听明白了,这是一个“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故事。

“那就演戏演全套,既然已经开场了,就必须把这戏接着唱下去,按你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王天风的话里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凭着明楼同他的默契,他知道王天风必然已经想出了办法,这让明楼噗通乱跳了一晚上的一颗心终于逐渐平静下来了,人也渐渐冷静下来,

明楼问道:“打算怎么做?”

“眼下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能露面,只能靠你。”王天风说,“阿诚是在汪曼春手里被捕的,这是一份大功,汪曼春一定不会拱手让给别人,而你必须避嫌,也不能主动参与到对阿诚的审讯,我们必须跟时间赛跑,逼着汪曼春尽快给阿诚定罪,只有这样,日本人才会相信这一次截获的情报,我们才有翻盘的机会……”

“就像之前在巴黎,我看着冷风审问阿诚的时候一样,袖手旁观……”

明楼心里很难受,前所未有的惶恐与不安,之前敢做的事情,现在连一点风险也不敢再冒,毕竟这一次是阿诚的性命。

王天风嘴笨,不会说话,只能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明楼的肩膀,让对方能够有所安心。

“最后一定是我们赢,无论过程多么艰辛,流血牺牲所要付出代价有多么昂贵,这一点我从未怀疑!”

***

从人被抓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十个小时。

汪曼春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在明诚对面坐下,她右手拿着一把小指甲剪子,精致地打磨着左手的指甲,看上去心情很好,中途她几次抬眼看了看明诚,对方神情淡定,除了身上的衬衣已经因为刑讯逼供而被扯烂以外,脸上的表情还和平常一样平静淡定,这情形甚至让汪曼春第一次感觉到明诚身上居然有一股傲气。

一个下人,只不过靠着明楼的庇佑,才有了今天的身份地位,身上居然也敢有这种不合时宜、不合身份的傲气!

汪曼春冷笑两声,终于站起身来,高跟鞋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一步一步走到了明诚的面前,嫌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用手帕把自己的手包起来,指尖滑过明诚的面颊、脖子和精美的锁骨,眼光毒辣。

汪曼春说:“阿诚,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我一向看人很准,这会算我看走了眼。”

“汪处长客气。”

明诚听了汪曼春的话,仿佛真把对方的话当作表扬,虽然回话的语气还是同往常一样客气,不过这“客气”此时此刻听在汪曼春耳朵里格外尖锐刺耳,于是汪曼春顺手一拳打在了明诚的脸上。明诚被她一拳打得有些头晕,晃了晃脑袋,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子来。

“阿诚,看在我们是老相识的份上,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汪曼春说,“我是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才在这儿同你废话,不然直接把你交给日本人,看你还敢嘴硬!”

明诚大笑几声,说:“汪小姐不要认为我也姓明,他就是我大哥!全上海滩的人都知道,明家的少爷只有两位!”

“至少从你小时候,是他救了你的命!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汪曼春一把掐住了明诚的脖子,说,“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当了汉奸,替日本人卖命,”明诚字正腔圆地反问道,“究竟谁才是良心被狗吃了!”

“你认为和平救国,就是做汉奸?”

“你别给自己脸上涂脂抹粉,贼就是贼,鬼就是鬼!”明诚毫不认输,怒目而视。

“明诚,其实,我觉得你真的不应该选择这条路。还有,我希望你清楚一点,在这里是我说了算。只要你合作,我一定善待你。你不肯合作,就算师哥想保,也是保不住你。”

明诚讥讽地一笑,阴森森地笑着说:“我已经落到你们手上,他现在一定急于同我划清界限,你弄死我,替他洗清在日本人那里的嫌疑,他一定感谢你一辈子!”

明楼在监听室听到这一句,就已经彻底明白了,明诚早就不在乎他自己的性命了。

明楼放下监听用的耳机。

在他的身后,站着日本特高科的课长藤田芳政。

“很遗憾,明先生。”藤田芳政说,“没有想到敌人派来的眼线就在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这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为了帝国的利益,我必须把这个案子呈文军部,以待定夺。当然我知道出现这样的事情,明先生心里也很难过,但是请明先生一定要明辨是非。”

“多谢藤田长官的信任。到了这个时候,信任比一切都重要。”明楼说。

“好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军部了。”

“我送您出去。”明楼说,“正好,我也该回新政府办公厅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

藤田芳政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子回头来望向明楼,问道:“怎么,明先生也要走?”

明楼一愣,貌似没听明白藤田芳政话里的意思,说:“犯人是汪处长抓的,自然由汪处长负责,何况以我同阿诚的关系,我也不适合呆在这里。我的任务是想办法截获重庆方面第二战区有关军事部署的情报,眼下情报已经到手,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就应该及时知进退。”

藤田芳政听完,拍拍明楼的肩膀,说:“明先生就是心思太重,做起事来顾虑太多,有时候必须放开手脚,大胆去干,只要是对的,就不怕什么!”

“多谢藤田长官指点!”明楼客气地说道。

藤田芳政想了想,问道:“那份第二战区的情报呢?”

明楼回答:“在汪处长手里,她是76号情报处处长,这是她的专长。”

藤田芳政笑了笑,像是对明楼这谨小慎微的性格有些无奈,摇摇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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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大家,晚安之前能来留个“爪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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