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光荣无价》129

【文案】

国破山河在,人亡志不亡。

问明楼,死,怕与不怕?——答:他日若成丧家犬,不如今日提缨枪;

问明诚,死,怕与不怕?——答:生亦艰险,死有何惧;

问明台,死,怕与不怕?——答:怕,但他们不怕,我便不怕;

明镜笑曰——你们不怕,我便不怕。


一百二十九

这是一条备受期待的情报。

汪曼春指望它能够替自己建功。

日本人希望它能为他们提前吹响胜利的冲锋号。

所以对待这条情报,双方的态度格外谨慎。

藤田芳政已经将汪曼春提交的情报分析报告反反复复翻阅了好几遍,汪曼春就站在他办公桌前面,这一段漫长而静默的时间,让汪曼春渐渐生出些不耐烦的情绪。

这代表着日本人对她工作成果和付出的不信任、不认可,她决不能接受。

于是,汪曼春说:“藤田长官,这是我重新梳理了整个过程,综合多方信息来源之后得到的结果,从明诚身上搜出来的这份‘第二战区军事最新部署’秘密情报完全属实。”

她在强调自己的功劳。

藤田芳政自然听得出来。

他双手合上那份紧急报告,指着它,轻描淡写地问道:“这上面的话,都是明诚供述出来的吗?”

“没有,他嘴硬,关于情报的来源以及其他信息,他一个字也没有说,但是,”汪曼春有些激动,“但是,越是这样越能证明这份情报的真实性,藤田长官您想,如果这也是一条假情报,以明诚当时的处境,他根本没有必要暴露身份,我绝不相信他暴露自己只是为了除掉王天风这个叛徒,这笔买卖不划算。”

藤田芳政若有所思,道:“如果明诚就是一直藏在我们身边的这个内奸,那么他早就知道了王天风已经叛变,那为什么还会放任王天风以军统上海站的名义跟重庆方面联系?如果是这样,这条情报的真实性就很值得怀疑了。”

“他没有机会跟重庆取得联系!”汪曼春急道,“他没有机会跟重庆方面说明情况,自从王天风重回上海的行踪暴露以后,76号就加强了对各种不明电台信号的监听,尤其是租界区域,同时根据王天风投诚之后的供述,我们确实捣毁了军统上海站,并且找到了几台来不及销毁的电台和密码本,他们失去了自己的据点,跟重庆方面失去了联络,再加上整个行动中,明长官特别加强了保密措施,决不允许任何人单独行动,明诚没有机会通风报信,只能在行动过程中见机行事,被我们当场抓获。”

“对,”藤田芳政像是在汪曼春的话里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你的这份报告,明先生看过了吗?”

“没有!”汪曼春说,“我是直接送到您这里来的。”

“明先生是76号的负责人,而你是76号下面情报处的处长,”藤田芳政语速很慢,一字一顿,一边说一边盯着汪曼春的眼睛,看着对方在自己的注视下慢慢露出慌张的神色,藤田芳政说,“作为你的直属上司,明先生有没有看过这份报告?”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汪曼春咬了咬嘴唇,说道:“我去过明长官的办公室,但是他并没有看过这份报告,当他听说我是来送报告的时候,他要求我直接送到您的办公室,请您亲自审阅。”

“他不知道这里面的内容?”

汪曼春点点头:“不知道。明长官说,他的职责就是截获情报,至于之后的事情已经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并且,按照规定,他需要避嫌,明诚的审讯工作,他也全程不参与。”

“问过吗?审讯的时候。”

“没有。”汪曼春回答,“除了跟您一起去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明先生就是这样的,做起事来很懂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该问该做,什么时候不该问不该做。”藤田芳政笑了笑,脸上的表情轻松下来,说,“汪处长,对这份报告,你能负责吗?”

“能!”汪曼春立正,军姿看上去令她整个人容光焕发。

“好。”藤田芳政说,“那请汪处长先回去吧,我会替汪处长向军部请功。”

“多谢藤田长官。”

走出藤田芳政的办公室,汪曼春一脸春风得意,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日本军部的嘉奖令。

同时她开始思考怎么样能够看上去顺理成章地除掉明诚,既让她在明楼那里面子上过得去,也能不留后患。

至于她的心情,则在听说明镜去了新政府办公厅的时候达到了沸点。

汪曼春立刻叫司机开车送她去新政府办公厅,她没有立刻下车,而是点上了一支香烟,面带微笑地、惬意地欣赏眼前这一幕。

这是她期盼了很久的情景。

明镜是和明台一起来的。

此时此刻,明镜正两手拽着明楼的衣领,明台一半拦着明镜,一半也是扶着明镜——明诚被捕的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明镜几乎是一听说明诚被抓进了76号,就赶来了新政府办公厅,只要一想到是76号抓了明诚,想到平日里听说的有关于76号的手段和那些充满血腥的消息,明镜就双腿发软,她是在明台的搀扶下才赶来了新政府办公厅,但是来这里做什么呢?她想起来她有一个弟弟是在新政府做“高官”的,无论怎么样,不能见死不救,袖手旁观。

明镜晓得轻重,但是眼下急火攻心,她已经全都顾不上了。

至于明台,眼下的一切让他想起了在上一次刺杀南田洋子的计划中,明楼也是如此“险中求胜”,如果早知道明楼这一次依旧计划这样救人,明台绝不答应,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帮凶,和76号那些魔鬼一道将他可怜的阿诚哥送上了断头台,所以当明镜哭喊着要来新政府找明楼的时候,明台也跟着来了——这世上,若还有唯一能令明楼屈服的人,只有明镜。

但这一次明楼的态度之强硬,令明镜和明台大失所望。

“大姐,回去吧,这里是新政府办公厅,您来不合适。”明楼说完,换了个严厉的语调冲明台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哪儿,来这儿胡闹!”

“新政府办公厅,我知道这是那儿!明长官是觉得我来这儿有损你明长官的威风是吗?”明镜的声音有些发抖,但是她依旧表现出自己倔强的一面,昂着头,冲自己的弟弟喊道,“若是平时,你求我来,我都不会来!”

“大姐!”明楼劝道,“大姐,大姐您别这样。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去说。”

三个人就站在办公厅门口的路灯下,来往的工作人员都止不住地回头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明镜的胸口剧烈起伏,她死死盯着明楼的脸,却在上面看不出任何悔意与歉疚。

突然,“啪”的一声!

明镜狠狠地抽了明楼一记耳光。

因为姐弟俩距离很近,再加上明镜的动作过于猛烈,明楼被打了一个踉跄。

汪曼春立刻下了车。

明镜说:“你跟我说‘回家’?我问你,你还晓得家在哪儿吗?家里的人呢?人在哪儿啊?汪曼春这个畜生,她现在要杀了埋了阿诚,你这个当大哥的就是这样不闻不问的吗?她这样待你的家人,你的血性到哪里去了?你枉披了一张人皮,狼心狗肺!你是不是明家的男人啊?”

又是“啪”的一声!

这一次是汪曼春拨开人群,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明镜的脸上。

她是带着从过去一直累积到现在所有的恨意来的,所以下手绝不容情,看着眼前这几乎算是披头散发、要靠着明台的支撑才能勉强立稳身形的明镜,汪曼春还不忘出言讥讽,速度快到明楼根本来不及阻止。

“明董事长,你也有今天!”汪曼春的心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畅快淋漓,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十年的怨恨还给明镜,如同痛打落水狗,“这里是新政府办公厅,不是你们明家的后花园,更不是外头的戏台子,您可以自己不要脸,但是不要来这里丢人现眼!”

明镜看着眼前这个飞扬跋扈的汪曼春,脑海里面渐渐浮现出十六七岁时那个跪在明家大门前的汪曼春,微微闭了闭眼睛,把心一横,竟然扑通一声给汪曼春跪下了。

“大姐!”明楼脸色骤变,仓皇不堪,他用力挽住明镜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明台,你干什么呢?”

“大姐!”明台这才反应过来,跟明楼一起挽住明镜的胳膊。

明镜甩开明楼和明台想要搀扶自己的手,反倒跪直了身子,缓缓说道:“汪处长,那孩子也是我弟弟,请汪处长高抬贵手。”

就这几句话,已经耗尽了明镜所有的自尊心。她努力地克制着、隐忍着,但是她的这种强作镇定看在汪曼春眼里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临死都不肯收起她漂亮的羽毛。

汪曼春的鼻孔里喷着冷气,凑到明镜面前说:“明镜,明董事长,你也有求我的一天!没想到吧,你也有要求我的一天!”

“曼春!”明楼在一边看着,他的心紧缩成一团,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大姐被人这样踩在脚下,被迫接受这样无休止的侮辱和谩骂,但是他只能不断地忍耐,用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化解,所以他柔声对汪曼春说道,“曼春,进去吧,快下雨了。”

就像是印证明楼的话,天上果然开始飘起了小雨,然后慢慢变大。

有人送来了伞,明楼撑开了伞,递给汪曼春,又催促了一遍:“下雨了,曼春,进去吧。”

明镜看着眼前这一切,脸色都已经气得发白。

汪曼春接过明楼递过来的伞,得意地在明镜面前耀武扬威:“我汪曼春十六岁的时候,就在你家门口发过誓。我一定要嫁给明楼,我就等着看你咽气!你头天死了,我第二天就进门,作为明家的女主人,我亲自给你发丧。”

这已经是明摆着的诅咒,明台已经握紧了拳头,要替姐姐报仇。

明楼也蹙着眉头,厉声道:“汪曼春!”

汪曼春这才惊觉自己在得意之间把心里话当着明楼的面统统都说了,于是立刻收声,扭过身子走开了。

临走之前,她还不忘记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明镜,留下一声属于胜利者的大笑。

明镜在明台的搀扶下终于起身,她已经比刚刚镇定多了,又像是死心了,眼睛里面暗淡无光。

明楼又拿了把伞,替明镜挡上,问道:“大姐。您?您还好吧?”

“我好不好,你还在乎吗?”明镜双脚都在颤抖,几乎是靠在明台的怀里,“我只告诉你,明诚那孩子管我叫大姐,管你也叫一声大哥,和明台一样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要还是个人……要还是个人……”

后面的话,明镜不忍心继续往下说。

明楼明白明镜的意思——明镜也许能理解自己的束手无策,左右为难,但是真到了最后局面不可挽回的时候,明镜也万万不会轻易谅解自己。

明楼把伞递给明台,又脱了自己的外套给明镜披上,说:“我……我会想办法的。”

明镜仿佛听见了,又仿佛没听见,靠着明台的搀扶缓缓往外走,嘴里只剩下这最后两句话:“你要还是个人……要还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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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研究研究,怎么救我阿诚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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