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难心记(第二部)》027

【文案】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平静的一天。

有人的地方,就有风起云涌。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

有心的地方,就有牵肠挂肚。


二十七

这一次进宫与以往不同,萧景琰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梅长苏让他进宫来“打草惊蛇”,却也没跟他说具体怎么做,只是交代他一切如常,并且“点到为止”。

点到为止,实在是一个很妙的词。

什么叫做“点到为止”?

多少算作“点到”,多少又算作“为止”?

这实在是一个轻不得也重不得的概念,偏偏萧景琰这个人是个直肠子,正直倔强,来不得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即使这些年下来多少有点变化,但是深藏在骨子里面的一些东西,总不是那样容易改掉的,何况,梅长苏也说这样的萧景琰才是真正的萧景琰,故而,此刻心里装着事的萧景琰脸上总有几分不自然。

萧安赢是个心细之人,此刻正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萧景琰脸上的表情,隐约有些忐忑不安。

洞察周围的情势变化,应该也算是高位者必备的能力之一,古往今来,大概称职的皇帝都应该具备这种能力。

萧景琰或许是唯独的那个例外,所以才身无悔意地从高位上坦然走了下来。

今天早朝之上,萧景琰几乎不发一言,下朝之后又以探病为由,送萧安赢回了养居殿,萧安赢虽然一直没有多问,但是,总觉得萧景琰似乎与往日不同,眼下回了养居殿,再没有外人在场,萧安赢试探性地问道:“皇叔有事要同朕说?”

萧景琰面露为难之色,显得有些犹疑不决——贵洪作为萧安赢的信任之人,正立于萧安赢身后,当然,他的在场正是萧景琰需要的,只不过萧景琰还拿不准究竟该如何去“点到为止”。

萧安赢觉得此情此景有些好笑。

往日萧景琰在他面前,虽然并不曾有什么过分僭越之举,但是言辞之间从来都是直来直去,没有这许多弯弯绕绕之感,眼下倒像是颇有顾虑,要知道即使当初在考虑将萧庭生送去长林军的时候,萧景琰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吞吞吐吐,左右为难。

因此,萧安赢心中又油然而生了几分莫名的隐忧,总觉得萧景琰像是有所发现。

萧安赢端了杯子,里面装得药茶是太医院的李煜清专门配的,因为萧安赢不喜喝药,但是龙体为重,李煜清无法,只好调配出了这药茶,让萧安赢好下口。

萧安赢喝了一小口,依旧有药的苦涩,蹙眉问道:“今日皇叔下朝,不急着回府?”

“不急,”萧景琰说,“府里的事自有长苏打理,霓凰、景睿他们近来又常去陪他说话,不急着回去,免得打搅。”

“姑母最近常去?”萧安赢有些好奇。

“这几年长苏远离金陵,许久没见,免不了要絮叨一些,而且霓凰自幼时起,就跟着长苏一处玩闹,太奶奶当初还想着要给他们两个指亲,没成,大概是哥哥妹妹在一起呆久了,反倒没了儿女情长的心思,让太奶奶不好开这个口了。”萧景琰望了一眼萧安赢亮晶晶的眼神,平静地问道,“皇帝好奇他们在一起都说些什么吗?”

“不,不是,”萧安赢有些结巴,自从他同萧景琰敞开谈过一次之后,对于这些,两个人似乎都有避讳之意,“我只是,只是……”

一听萧安赢口中的“我”字称呼,萧景琰当即说道:“长苏说,既在其位,当谋其政,我既然已经回来了,自然该尽我应尽职责,皇帝龙体抱恙,我进宫看看也是应该的。”

“苏先生心怀大度……”萧安赢局促不安,眼神偷偷看了看萧景琰,“朕,只是有些羡慕,朕的身边并没有可以说体己话的人。”

萧景琰想了想,这才缓缓开口,问道:“有件事,我听说了,不过是皇帝的家事,我也不好多问,但是那日去芷罗宫坐了坐,母妃提及……”

“皇叔是要问宁王府的事?”

萧安赢打断了萧景琰的话,然后默不作声,活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萧景琰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往下问了,他并非不知道萧安赢同宁王之间父子亲情平淡,宁王长居王府之内,并不时常进宫,萧安赢又是皇帝,自然更不能时刻出宫,再加上一些君臣父子之类礼仪尊卑上的计较,自然平日里走动并不方便,但是萧景琰想起当年他还只是个郡王、静妃还只是静嫔的时候,他们母子也并不时常能够见面,但也不曾像这样,显得格外冷漠。

于公于私,萧景琰都觉得自己该问上几句。

然而,萧安赢却显得十分抗拒,语气生硬地说:“皇叔说得对,那是朕的家事。”

言下之意便是让萧景琰莫再多问。

萧景琰也确实不愿多问,萧安赢是跟在他身边长大的,因此萧景琰也总觉得宁王父子之间的疏远多少也与自己有关,外面传的那些闲言碎语,萧景琰心中多少有数,和同年纪的孩子比起来,萧安赢行为处事成熟许多,因此萧景琰确实不欲干涉,但是,眼下事情棘手,却是不说不可。

萧景琰说:“若是宁王当真病重,请皇帝准臣前去探望。”

“皇叔?”萧安赢有些诧异,“皇叔要去宁王府?”

萧景琰回答:“那是臣的三哥,若是病重,岂有不探之理?”

萧安赢沉默,然后才缓缓开口,慎重用词:“父王病重,朕怕会染及他人,皇叔还是不要去了。”

见此情景,萧景琰自然明白其中另有隐情,心中也有了猜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

“这么说,皇帝恐怕也知道宁王府牵连其中了。”梅长苏搓着手指,思考了半晌,方才开口说道,“有些事情知道了不如不知道,但是不知道又觉得心里不踏实,其中的尺度实在是难以把握,他那种年纪,也着实为难。”

萧景琰点点头:“我今日进宫,瞧他脸色依旧不好,恐怕他的病也确实是去宁王府那一趟闹出来的,我本想多说几句,又怕打乱了你的计划,再加上看皇帝也心累的很,也不忍拿这些事再去逼他。”

梅长苏说:“我听说,过去宁王府中常常夜半笙歌到天明,你猜,如今被禁足府中,宁王在做什么?”

“小殊与我,有话不妨直说了。”萧景琰最怕梅长苏说话如禅机一般,连蔺晨都常常输给他,何况是自己,只好苦笑求饶。

梅长苏拿了支笔,再抽出一张纸,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四个字——“破釜沉舟”。

萧景琰看了这四个字,面露为难之色,“小殊……”

“你怕我们身份尴尬,没有应对之法?”梅长苏问道。

虽然极不愿意承认,但是萧景琰依旧沉重地点点头,他原以为像这样的事在天下太平之后当不会再次发生,眼下这一切仿佛当年的誉王萧景桓在九宫山上举兵造反重现,即使他们早得了消息,也只能暗做准备,不得声张,否则不仅前功尽弃,反倒会把自己牵扯入内。

梅长苏却说:“如今的情况,与当初在九宫山并不一样,先皇当初并不知誉王意图谋反,而如今皇帝却是多少心中有数,如今宁王被禁足府中,可见他并非没有打算。”

萧景琰说:“知道是一回事,真要动手去做,又是另一回事。就算放在我身上,我也未必能当断则断,狠下这个心。”

“《兵法》有言,‘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既然皇帝已经将宁王禁足府内,他若从此安分,自然按照皇帝的意思办,他若还有异心,为了大梁江山,恐怕最后也是留他不得。”梅长苏长叹一口气,说,“这就是帝王之家不为外人所知的隐忧,常常父子难做父子,兄弟难做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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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是因为中间停了太长时间了吗,我发现我根本找不到之前写这个故事的时候的状态了,虽然不是很满意自己写的东西,也还是先发出来,证明我还在,并且还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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