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难心记（第二部）》008
【文案】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平静的一天。
有人的地方，就有风起云涌。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
有心的地方，就有牵肠挂肚。
八
萧安赢只略一沉默，随即点头，附和说道：“苏先生的话极有道理。但不知苏先生可有妙招？”
梅长苏神色变化，有些犹豫，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萧安赢若是委婉一点，尚有一句两句的建议可以当做闲谈一般，说出来讨论两句也无碍。
偏偏萧安赢这话说的如此正式，张嘴问的就是破敌之策，让梅长苏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他既答应了“从此再不入朝局”，此番回金陵已经容易引人话柄，何况再插手朝廷之事呢？
梅长苏还在犹豫之间，倒是萧景琰抢着替他开了口，言辞之间明摆着有拒绝的意思——“皇帝，眼下苏先生并非朝廷之人，在朝野之中没有一官半职，他早已隐居山野，不问世事，这一次回金陵，也是为了霓凰郡主的大喜，其他的事，都与苏先生无关，不要将他牵连入内。”
不过三言两语，但是意思却已经传达的很是清楚明白。
这让萧安赢又是大吃一惊——他毕竟年幼，很多过去的事情他只是听说，并没有亲身经历过，原本以为自己这个皇叔是个不善言辞，性格敦厚之人，却没料到有些话也能说得这样直接，不加修饰。
更让萧安赢吃惊的是，尽管萧景琰的话锋过于激烈了一些，然而坐在一边的梅长苏却只顾喝茶，丝毫没有要辩解之意，可见，萧景琰说的话，也就是他的意思了。
一来一往之间，场面与气氛都冷淡了下来。
却见庭生突然站起身来，到了萧景琰身边，说道：“殿下，我还有其他事情，就不在这里坐了。”
梅长苏只得感叹这个孩子过人的聪慧敏感，以及那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尽管每个人都是无意于此，但是，事实却终归如此，如一道天堑鸿沟，可以绕远路而行，却不能做到视而不见。
梅长苏说：“庭生，你顺道也去看一下晚饭，飞流早喊饿了，你带他一块去。”
庭生一愣，又见萧景琰也跟着点点头，于是给皇帝行礼之后，转身便拉着飞流一块儿出去了。
那身形挺拔有力，看在萧安赢的眼睛里，另有一番感觉。
萧安赢以肯定的语气说道：“皇叔对我还是有顾忌。”
萧景琰摇摇头，说：“皇帝还年幼，很多事情并不清楚。何况如今你为君，我为臣，谈不上顾忌一词。皇帝不要多心。”
萧安赢点点头，算是明白了萧景琰话里的意思，却听他就势便说道：“既如此说来，为君者问做臣子的事，臣子岂有推辞之理？”
这次换了萧景琰大吃一惊：“安赢，你……”
萧安赢苦笑道：“皇叔，我尚且年幼，朝中之事复杂深奥，皇叔岂有不知不懂之理？如今我实在无力招架，又唯恐被那躲在暗处的贼子钻了空子，对不起祖宗江山和皇叔所托，而苏先生是旷世奇才，有麒麟才子之盛名，如今我特来寻求皇叔的帮助，皇叔岂有谢绝推辞之理？就算皇叔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吧，便帮帮小侄。”
萧安赢这话说的透露出一种无可奈何，从头到尾都用的“我”字，没有半分做皇帝的架子，何况他脚下的那个位置，萧景琰也曾经坐过，对他这一番言辞恳切的话，萧景琰确也无言以对。
但终究不能答应。
只听见萧景琰带着半分犹豫地说道：“朝中贤臣良将，大有人在，皇帝何以说自己无力招架？我虽然还有个王爷的身份，但那不过是皇室血脉、祖宗规矩，我已早就不过问这些事了，皇帝若有什么大事要事，也该找朝中大臣商量才是，找我，恐怕更会惹出些无妄之灾。”
“他们是不是贤臣良将还有待商榷，但皇叔却是安赢的血亲，皇叔便要不认吗？”萧安赢一字一顿，“何况，若是皇叔真的无意被这些烦事俗事打扰，霓凰郡主大喜之日已过，怎不见皇叔速速离京？”
话已至此，再说就无趣了。
梅长苏说：“陛下打算如何？”
“小殊！”萧景琰一听梅长苏开口，连忙出言打断。
他明白，梅长苏这话一旦问出了口，就收不回来了。
也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尽管他派了手下人去暗地收集各方消息，却也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插手。
其一，他已经不在皇帝的位置上，这类国事政事，自该由在位者操心。
其二，一旦他插手此事，梅长苏就不会等闲视之，自然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帮他，而接下来等着他们的又会是无穷无尽的权利斗争与机关谋略。
无论出于哪一点考虑，萧景琰都不能轻易做下这个决定。
万没料到，最后，依旧是梅长苏替他解了这心结，顿时萧景琰的心中又涌上来几分愧疚。
只见梅长苏冲着萧景琰笑笑，示意他不必担心，转而望向萧安赢，说道：“陛下既然认为，这桩怪事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背后自然有险恶用心，陛下打算怎么办？”
萧安赢也不含糊，立刻答道：“一旦查出幕后主使之人，朕必除之，以保大局稳定，人心稳定。”
梅长苏又问道：“若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意欲何为？”
萧安赢答道：“古有华佗刮骨疗毒，虽痛，但可斩根断源。朕必效仿古人，不破不立。”
梅长苏再问到：“若牵连位高权重者，陛下又欲何为？”
萧安赢再答：“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好，”梅长苏点头道，“既然如此，陛下心中早已有了对敌之策，只需固守本心，愈久弥坚即可，何必多此一问呢？”
萧安赢点点头，大笑道：“苏先生就是苏先生，果然麒麟才子，自有天下大才。”
等到萧安赢起驾回宫，萧景琰拉着梅长苏，去了书房，眉宇之间充满了担心。
萧景琰说：“你实在不该再插手朝廷之事。”
梅长苏没理会萧景琰的问话，却引了其他话出来。
梅长苏说道：“这个皇帝的人选，你当初的确没有看错人。”
萧景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梅长苏继续说道：“为君者，能屈能伸，进可攻，退可守，实在有大智慧。”
这话听在萧景琰的耳中，并不能平息他心里的担忧：“只怕你又不得清闲了。”
梅长苏摇摇头，说道：“你不必多心自责，就算此番没有进京，恐怕也不能置身事外。毕竟事关霓凰，皇帝也是算准了，即使为了霓凰和聂铎，你我也不会置身事外，何况他张口闭口，半分没有一个皇帝的架子，只以血脉亲情劝说于你，就是顺准了你到最后也一定会答应帮他。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了庭生的身份，就算只为了庭生，除了答应，也没有别的选择。”
萧景琰脑海中突然想起当初梁帝曾经说过的话——打江山靠的是拼，守江山靠的却是狠，对别人狠，对自己狠，只要坐上这个位置，就免不了这一切。
梅长苏自然看懂了萧景琰那蹙眉之间的左右为难，安慰道：“你我都明白，宫墙之内，从没有风平浪静的一天，他如今能坚持到这个份上，也算心志坚定，另有一些手段，也算是上位者的身不由己，已经不枉费你当年对他的苦心栽培了……”
[题外话]
终于，苏兄和景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