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难心记(第二部)》015

【文案】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平静的一天。

有人的地方,就有风起云涌。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

有心的地方,就有牵肠挂肚。


十五

梅长苏的脸色变化,庭生看得清楚。

他心里更清楚,自己这个想法,与萧景琰、梅长苏往日对自己的安排和打算全然相悖,尤其在此刻提出来,更是石破天惊。

但是,尽管如此,梅长苏脸上的神情,依旧让庭生有些难过。

“先生不认可庭生的想法吗?”庭生轻声道:“先生知道我姓什么吗……”

终于还是提到了这个问题,但梅长苏脸上之所以神色变化,实在并非如庭生想的那样简单。

对于庭生此刻说出的话,梅长苏一半觉得欣慰,终究是祁王的骨血,身上有着和祁王一脉相承的风华气质,有些以血脉为传承的东西终究还是传承下来了;而另一方面,却有一层深埋在心中,不可明说的隐忧。

故而,梅长苏的眼睛里面才会有些不可捉摸的意味。

庭生急又追问道:“先生不信我?”

梅长苏摇摇头,说:“我与靖王殿下,既然把你的身世以及你父亲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这次郡主大婚,趁此回金陵的机会,带你回来拜祭你的父亲,就是因为相信你。你问我可知你姓什么,庭生,那你又可知当初靖王执意为你更名萧庭生,管他叫叔父有何深意?当今皇帝管景琰叫的也是叔父。”

庭生低下头,道:“庭生知道。”

“既然你知道,刚刚就不该有此一问。”梅长苏说,“皇室宗谱上没有萧庭生的名字,但是,冠以国姓,就是一种认可,景琰已经做到了他力所能及,你不该怀疑你叔父的心意。”

“可是先生,若是认可我祁王的血脉,为什么不认可我能持身中正?”庭生缓缓道,“天下能人才子尚有途径为国效力,难道我就没得选择吗?”

“为什么……”梅长苏说道,心中已然清楚,到了金陵,就必有意外发生,如今的情形,一味地避让怕是已经躲不过去了,唯有迎难而上,“你遇到了何事让你有此一叹?”

只此一问,庭生便沉默了。

当日初到金陵所遇之事,唯有飞流、穆青同他三人知道,飞流自然不懂发生了什么,哄骗两句就可以瞒过去了,唯独穆青那里,让庭生有些难以开口。

穆青是按他姐姐霓凰郡主的意思,带着飞流和庭生上街逛逛,府中正在议事,所议之事又十分机密,再加上庭生的身世,所议,派他这个穆王府的王爷带着两上两个少年出来逛街,其中的深意,穆青大抵上是能猜出一些来的。

也正因为猜得出来、看得出来,穆青才对眼前这个少年充满了怜惜。

有些事情若是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能看个清楚分明,这置身其中的当事人却未必不明白了。

不过,梅长苏的身份他已经清楚,对他的人品自然信任,眼下既然梅长苏如此安排,必是对这少年最好的,穆青想有自己这个云南穆府王爷跟着,必然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再不济,真有意外,还有飞流呢。

所以穆青一时大意了。

而变故也就是在他这一愣神之间发生的。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庭生已被几个人团团围住,穆青认得,那是吏部侍郎旬邑之子,和他身边的几个狐朋狗友,全是朝中新贵,霓凰曾经告诫他,对这些人要敬而远之,既不可输了气势,也不可意气用事。

穆青连忙冲上前,幸好庭生扯住了飞流,因而到此时也不过就是口舌之争。

只是这些人,是如何得知了庭生的身份?

萧景琰带着庭生回到金陵,也不过一两天的事情,何故得知的如此迅速?

不过,眼下保庭生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看了一眼已经有些怒气的飞流,穆青默默地改了主意,也许,保住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性命,才是首要的。

“出了什么事,庭生?”穆青问道,眼神瞟了一眼对面几人。

“无事,不过遇上些小麻烦。”庭生一边回答,一边拉了飞流转身想走。

旬邑之子旬明识得穆青穆府王爷的身份,拦下了身边那群人,礼道:“穆王爷的朋友?一点点小误会,我这位朋友同这位小兄弟同看上一件物什,正说着这事儿……”

穆青冷漠地打断了旬明未说完的话,他已掌管穆府多年,王爷的气质已经有了,此刻便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感觉:“那就要看是旬公子的朋友重要,还是我穆王府的朋友重要了,旬公子觉得呢?”

“王爷,不过是一个玩物件儿,我也就是随便看看,这位公子既然喜欢,就给公子了。”庭生劝道。

旬明迅速地看了看这情形,说:“当然,是穆王府的朋友重要了。这物件儿,我买来送与这位小哥儿,就当赔罪。”

穆青看庭生摇头推辞,又想起出门前姐姐的交代,便道:“既然我这朋友不要了,就不劳烦旬公子了。”

穆青带着庭生、飞流正要走,就听身后一声脆响,旬明将那新买下来的佩饰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庭生回头看的时候,正看见旬明一脸得意之色,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穆青怕庭生心有余悸,便安慰他道:“庭生,这些都是得志小人,不过一时得志,就敢跑出来狗仗人势,你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庭生点点头,笑了笑,至于刚才那桩小事,看在庭生的眼里,却是另一番意味——果然如萧景琰、梅长苏往日所言,金陵这地界一向并不干净。

不过这些庭生并不欲一一说给梅长苏听,当日他就想到了会有今天这一幕,所以才会哄住了飞流,劝住了穆青,最终瞒下了这桩“小事”。

所以眼下他也只是简单回答道:“既然先生也认为是正确的事情,其余的,也就都不重要。”

梅长苏正要在说话,就听见下人引着霓凰和聂铎进来了。

庭生也看到了,因而犹豫着自己是否该离去,而梅长苏却是猜到了霓凰和聂铎匆匆赶来的原因,所以他挥手,叫庭生留了下来。

霓凰一进大堂,立刻扯住梅长苏的胳膊,哀道:“兄长速速离京吧。”

“你知道了?”梅长苏扶住霓凰,示意她同聂铎都先坐下再谈。

霓凰说:“青儿今日下朝,回来告诉我们,靖王殿下今日却去上朝了……兄长,请速速离京吧,当日兄长是为了霓凰的大婚回来的,如今婚事已定,兄长速速离京吧……”

霓凰一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聂铎把干净的手绢递了过来,霓凰伸手接了,却也只是捏在手里,并无下一步动作,一双眼睛水汪汪地望着梅长苏。

看得出来,她整个人现在有些六神无主,惊慌失措。

梅长苏微笑地看着聂铎和霓凰之间的流动的小动作,这种相亲相爱的氛围在眼下紧张险恶的局势之中能让人感到舒适和放松。

事实上,即使是他自己,也常常有力不从心之感。

梅长苏说:“你的婚事已定,但是成亲当天发生的那些怪事还没定……”

“那些不劳烦兄长,霓凰自行解决,兄长,离京吧,”

梅长苏伸手摸了摸霓凰的头,如今已经嫁做人妇,早已不是当初小姑娘的打扮,但是看在梅长苏的眼里,依稀还是当初那个一脸坚毅却又内心柔软的小妹妹。

每当这种时候,梅长苏总是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并且悄无声息地就改变了很多东西。

梅长苏说:“霓凰这是要赶我走吗?”

“兄长……”霓凰哀道,一双眼睛叫人不忍与之对视。

梅长苏淡笑道:“千难万险,也终归不是一个人独自涉险。你们不忍心我,我又何尝能忍心你们呢?”

话已至此,霓凰终于哭出了声。

一代巾帼英雄,上过战场,抗过强敌,在父母双亡之后扛起了整座王府的重担,彼时都未曾妥协认命,此时却心有不甘、不平、不忿。

为了她的林殊哥哥。

为什么天下所有的苦难,偏要叫这一人尝个遍?

而庭生却突然跪地叩首,再抬头时,红着一双眼睛,望着梅长苏。

他心里明白,刚刚这一番话,还有梅长苏留他在此处,都意在说明,梅长苏已经默许了他入仕的做法。

梅长苏让庭生起身,同他又是一番语重心长——“你是祁王的骨血,你要为国效力,我不拦你,我替你父亲感到欣慰,但是这条路必不好走,而你自幼命途多舛,本不想你再牵连入内,如今你既然选了,就要有个心理准备,朝局上的大风大浪,但凡是经历过的,没有人会不觉得心有余悸,包括我。”

庭生又跪下,朝梅长苏再叩首:“先生的话,庭生会记在心上的,请先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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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周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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