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难心记（第二部）》016
【文案】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平静的一天。
有人的地方，就有风起云涌。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
有心的地方，就有牵肠挂肚。
十六
等到萧景琰晚上回府的时候，发现梅长苏一个人正坐在院里的凉亭之中，像是在发呆，面前的石案上面虽然放着茶，但已经凉透，也不见一个下人上来换一换。
热茶都凉了，可想梅长苏已经在这里坐了多久。
所以萧景琰快步上前。
“小殊。”
“回来了？”梅长苏终于回过神来，冲萧景琰露出一个浅显的、几不可见的笑容，端起茶杯，下意识地想要往嘴里送去，却被萧景琰拦了下来。
看着萧景琰将茶水泼在地上，梅长苏的心中油然生出一些可惜之感。
那是上好的雨前龙井茶，茶香浓郁浑厚，即使久泡仍余味悠长，小啜一口，顿觉缕缕清香溢出，仿佛尘世间的浮躁和功名利禄皆散去，只剩下一种祥和，让人有顿悟之感。
不爱喝茶的人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让不相干的人见了，大概会有一种小题大做、夸大其词的抵触感，而梅长苏是喜茶之人，就是在这种静谧的茶香中想心思，想出了神，却没料到最后反倒因此而浪费了一杯好茶。
可见世间万物当真是内有关联，因何而起，也可因何而废。
梅长苏叹息一声，说：“那是霓凰送来的好茶，你这随手一泼，怪可惜的。”
“霓凰今天过来了？怎么没多留一会儿？”萧景琰矮下身去，说：“凉茶于你身体无益。你若要喝，叫人换了新茶来就好。而且夜深了，浓茶不好。”
说着萧景琰就要招呼府里的下人过来换茶，梅长苏拦住了他，说：“我已让他们都下去了，这里没别人了。”
萧景琰一愣，旋即笑道：“我替小殊泡来这杯新茶也可。”
梅长苏也是一愣，回过神来之时，就见萧景琰转身沏茶。
梅长苏看着他娴熟的动作，谁能想到当初不爱茶不喜茶之人如今也能懂几许茶道暗语，泡一手浓香好茶。
“霓凰同聂铎，他们两夫妻一道而来的。穆青见你上朝去了，回去就对霓凰说了。”
“霓凰怎么说？”萧景琰倒没在意梅长苏的话，大抵也能想得出霓凰的反应。
果然听见梅长苏说：“霓凰不愿我们插手。真是的，当初一个个都要我留在金陵，都说盼着我回来，等我真回来了，一个一个的，又催我速速离京。这算什么道理？哪有这个道理的？”
“担心罢了，若可以，我也希望你能速速离京……”萧景琰看梅长苏听了这话眉头一蹙，显然一副不愿意听的样子，不过萧景琰也不把梅长苏的反应放在心上，该说的话，想说的话，还是一句一句都说了，他换了小杯茶盏，递与梅长苏，说：“我知道你不乐意听，也不会离京，我也不是赶你走的意思……哎，不说了，夜深了，小啜即可……”
梅长苏脸色并没有好看几分分，反倒显得比刚刚更加忧虑，叹道：“怕便是要睡，景琰今夜也睡不着了。”
“出什么事了？”萧景琰诧异道。
“我答应庭生，让他出仕入朝参政。”
茶盏忽地从手中滑落，刺耳的声音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萧景琰回过神来，忙拉了梅长苏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面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检查。
茶盏是从萧景琰的手里碎掉的，自己手上哪里来的伤口？
梅长苏明白，他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好强行先把心思放到别处，给自己一小段缓冲的时间。
看着萧景琰脸上呆滞的表情，梅长苏有一些不忍心，但是，眼前仿佛又能看见庭生那张原本稚嫩却又显得很是成熟的脸，两副表情重叠在一起，有些话不得不说。
“景琰，那孩子说得对，他与祁王之间的血脉联系，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字……那孩子问我，天下能人才子尚有途径为国效力，难道他就没得选择吗……若是认可他祁王的血脉，为什么不认可他能持身中正……”梅长苏缓缓道出自己脑中已经思考了一晚上的问题，“景琰，两个问题，我思考了一晚上，也想不出一个正确的答案……景琰，我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小殊……”萧景琰揽过梅长苏单薄的身体，把他浸透了凉意的双手包裹起来，“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了……”
这是句实话，不仅仅只是一句简单的安慰。
萧景琰那一刻的失神，只是来自于对终于到了这一境地、终于到了面对这一刻时的心里的那份不平静，至于庭生的决定，也许早在萧景琰的预料之中。
这种感觉，只是震惊，但，并不吃惊。
他同梅长苏有着一样的默契，对这一天的到来，既感到庆幸，又感到不安，既愿见到他们的成长，有一颗日益强大的心，又害怕因此保护不了自己所珍视的人。
“小殊，”萧景琰说，“既然是庭生的想法，就应了他吧。我想过了，日后他的路总归比我们来的长，我们能陪得了他一时一刻，也陪不了他一生一世。幼鸟总是会离巢，即使是孩子，也总有长大独立的一天，所谓父母，大抵也是这种心情吧。庭生若有这样的想法，我们该高兴才好。”
梅长苏点点头，不忍说话。
萧景琰这一番话，几乎脱口而出，连贯成章，看来也是早已在脑子里面过了几遍的想法。
也许，当庭生认回国姓，当他们这一番重回金陵，当萧景琰重返朝局，就该料到这一天终会到来。
两个人静默了一会儿，梅长苏才细问起今天上朝的情，不出意料地看到了萧景琰紧蹙起的眉头。
他早料到朝局会不安，却没想到即使萧景琰回来了，也镇不住局面，新贵们连个装腔作势的样子都不肯摆出来，显然视萧景琰也不过就是个“过气王爷”，并不放在心上。
萧景琰一提起上朝时的见闻，以及那几位大臣的言行，就忍不住握拳，下朝之后，他随萧安赢去了养居殿，这才明白了萧安赢的处境，理解了他隐忍蛰伏的良苦用心。
萧景琰恨道：“他们根本没把安赢当个皇帝，怕是还想翻过天去。”
梅长苏思索了一会儿，说：“历朝历代，利欲熏心、聚敛钱财的大有人在，但说到底，几个朝中大臣，就敢有了翻天的胆子吗？”
“小殊，你的意思是？”萧景琰疑惑道。
“说到底，这江山现在还姓‘萧’，皇帝即使年幼，但是坐在那个位置上，他就是皇帝，手里的权力岂是几个大臣能蔑视的？”梅长苏说，“古往今来，有几个大臣敢乱起贼心？何况现在并非乱世，盛世之下，向来只有担心功高震主、鸟尽弓藏的，哪有肆意挑衅皇权的道理？就不怕皇帝釜底抽薪，先除掉他们的人，再来收拾他们治下的那些烂摊子吗？”
“小殊，你这么说，倒也是这个道理，可见其中还有蹊跷之处，所谋之大，不得不防啊，”萧景琰点点头，“但是眼下要先想办法，拨乱反正！”
“拨乱反正啊……”梅长苏眯起了眼睛。
[题外话]
我今天早上发现，我是在给别人做嫁衣的时候，气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