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光荣无价》059

【文案】

国破山河在,人亡志不亡。

问明楼,死,怕与不怕?——答:他日若成丧家犬,不如今日提缨枪;

问明诚,死,怕与不怕?——答:生亦艰险,死有何惧;

问明台,死,怕与不怕?——答:怕,但他们不怕,我便不怕;

明镜笑曰——你们不怕,我便不怕。


五十九

去往周公馆的路上,明楼恰好看见了汪曼春的行动队,想必最前面那个就是所谓的“转变者”,像是在前面引路的样子,光从面相上来看,看不出一点革命者的样子。

明楼冷哼了一声,问道:“这就是那个转变者?”

明诚把车停在路面,摇下车窗,看了一眼,说:“看那样子,应该是了。”

“阿诚,关于这个人,国共两方面,有什么回应吗?”

“查无此人。”明诚有些疑惑不解,“大哥,既然查无此人,怎么汪曼春还敢借着这个人在大街上招摇撞骗?”

听到“招摇撞骗”四个字,明楼忍不住笑了两声——从前那个干净纯洁的姑娘再也回不来了,如今,无论多么肮脏且丑恶的词汇放在汪曼春的身上,也一样显得严丝合缝。

这让明楼实在又痛心又怜惜,心里又爱又恨。

明楼叹道:“一开始能借着这个人引出一些真正的革命者,消灭一些革命力量,现在能借着这个人消除一些抗日情绪……她竟然也学会了这些毒辣的手段……”

明诚无言以对,只好说:“大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做?总不能由着他们这样胡闹。”

“是不能叫他们胡闹,一群认贼作父的东西,”明楼说,“阿诚,把车子熄火,我们在这里等等再走。”

“可是,大哥,”明诚说,“我们要迟到了。”

“恩,我知道。”明楼干脆闭目养神,说,“就是要迟到。不迟到怎么能知道事关重大。”

明诚不再多言,只管照着明楼的话去做。

算准了时间,等到明诚开车到达周公馆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门口有特高科的人守门,不知情的人看了这架势,只怕会吓一跳。

明诚下车,给明楼开了车门,然后紧跟在明楼的身后,朝周公馆走去。

明诚压低了声音,说:“大哥,我们怕是已经迟到了。”

“没关系。”明楼脸上挂着一副用于伪装的笑容,“现在我还仅仅就是一个财政部经济司首席财经顾问,一个列席人员而已,来不来有什么打紧的,我今天肯来,就已经是降了我的身份,给了他们面子……南田科长!”

正说着,就见周公馆像是散会了,零星有人出来,走在最前头的就是日本特高科的南田洋子。

南田洋子上下打量了明楼一番,眼神有意识地扫了一眼明楼身后的明诚身上,话却是对着明楼说的,听不出好坏:“明先生似乎来晚了。”

“是啊,我这里紧赶慢赶地,也还是来晚了,正要进去向周先生赔罪呢。”

“怎么,明先生不知道开会的时间吗?”南田洋子冷冷问道。

“知道的呀。但是,路上实在太堵了,车开不快。”明楼说道。

“开不快?”南田洋子露出一个不信且不屑的笑容,说,“明先生是坐车的人,明先生的路,也有人敢堵?”

“南田科长说笑了,我也只是新政府的一个顾问,算不得什么。何况,配合上面的行动,也是我们的职责和义务嘛,我一介庶民,岂敢不从?”

“上面的行动?明先生意有所指啊,什么行动?”

南田洋子的眼神已经变得锐利起来。

她是一个职业军人,有一种修炼成本能之后的直觉,她能感觉出来眼前这个男人的与众不同,并且这种与众不同,似乎还带着一点点危险的感觉。

这种感觉,既让她有一种受到挑衅之后的雀跃,同时又带着一点点好奇——眼前这个戴宽边金丝眼镜,穿着欧式西服,套着一件呢绒大衣,背稍稍有点驼的瘦高男人,除了肚子里一点留洋墨水和一点人情关系,叫他混进了新政府谋了个官职之外,就凭他,有什么资本,有什么资格,敢挑衅她以及她身后代表的帝国。

南田洋子喜欢看一个人脸上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神情,因为,这样的人,一般很快就会为自己的无知无畏感到后悔,悔到肝肠寸断。

明楼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点点轻蔑之意:“南田科长,76号有什么行动,您该去问他们,至于我,不过就是单纯配合一下而已,今天误了这个会,我来向周先生请罪,至于明天又误了什么事,自然有其他人去考虑,现在的情势,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管不了别人的瓦上霜。”

“明先生!”

南田洋子已经猜出了明楼的意思。

明楼口中的76号的行动,就是汪曼春的钓鱼计划。

在破获了侦讯处间谍渗透案之后,汪曼春秘密处决了所有人,但是对外宣称有一个转变者,然后派了76号的一个兄弟,扮成这个转变者,每天随着大队人马在街上搜捕,一旦有人想要截杀这个所谓的“转变者”,毫无疑问,就是抗日者。

就连南田洋子也佩服汪曼春的创意和忠心,这简直就是一个无本万利、稳赚不赔的生意。

但是,眼下明楼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都是对这个高明行动的不屑,仿佛在看一群愚不可及的人,让南田洋子更不能忍受的是,这其中似乎还包括了自己。

南田洋子忍下心中的火气,保持了面上的客气,在中国的领土上,有些事情还需要靠中国人出面解决,而眼前这个男人,恰好是一个有点能力、有点知识以及有点人脉的人,虽然对于他的忠心,南田洋子始终持有怀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一套对她而言,只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起不了什么作用。

“看来76号的汪处长,同明先生的关系,的确不一般,连这样的机密行动,都肯告诉明先生。”

明楼连忙摆手,道:“南田科长误会了,我与曼春不过就是同门师兄妹,我们在一起从来不讨论工作上的事情,她不说,我也不会问,给彼此一个亲密有间的活动空间。”

南田洋子大笑,明楼这话里每个字都像是在撇清同汪曼春的关系,但是每个字却又好像恰好表现了他与汪曼春之间的暧昧,有一种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的滑稽之感。

南田洋子想到了中国有句俗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恐怕明楼自己都不知道,他才是那个愚不可及的人。

南田洋子说:“我怎么听汪处长说,是,曾经的恋人。”

对于“恋人”两个字,南田洋子有意识的加了重点,当然,她也并没有放过明楼对这两个字的反应。

那是一个男人,对一段爱情以及爱人的怀念。

“都是过去的事了……”明楼拉长了声音,带着一点点回忆的迷醉之感。

南田洋子并不去打搅明楼的沉醉,问道:“既然汪处长没说,那明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一点点看到的事实,再加上一点点合理的推测。”明楼笑了,脸上露出知识分子典型的自信。

至于,南田洋子,显然认为在明楼身上,自负多于自信。

南田洋子说:“愿闻其详。”

明楼收住了话头,环顾了四周,说:“这里说话恐怕并不方便。”

南田洋子笑了,她已经确定这句才是明楼今天这一番话里的重点和秘密,说到底这也是一个想要借机上位的势利之人。

但是在明楼身上,却又偏偏有一种天生的浩然正气。

两下冲突之间,让南田洋子一时看不清明楼的真面目。

不过,她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也认为一个优秀的猎人,必然对他的猎物有着极其坚定的耐心。

南田洋子指了指自己的座驾,说:“那明先生不如同我回特高科聊聊吧,早就听闻明先生去过国外,是个很有学识、很有见识的人,我正好向明先生好好请教一番。”

明楼有些为难:“但是,周先生这边……”

“周先生这边,明先生不用担心,我会好好解释的。”南田洋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走吧,明先生。”

“那明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明楼回礼,然后看着南田洋子从自己面前充满高傲地走过,随后跟了上去。

在特高科,明楼轻松自如地应对着南田洋子,简单地谈了谈自己认为目前新政府下一步的工作重心以及他对上海当前经济的一些看法。

当然这些都不是南田洋子最在意的东西。

南田洋子最在意的是一个人的忠心,因而她打断了明楼的夸夸其谈,问道:“经济上的事情,我不懂,我只是一个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帝国怎么下命令,我就怎么执行就好。明先生,不如我们来讨论讨论76号的事情吧。”

明楼惊诧,推辞道:“南田科长,我只是新政府的一个财经顾问,76号的工作,我不懂,南田科长恐怕问错了人吧。”

南田洋子摇摇头,坚定道:“明先生,我们就来聊一聊明先生是怎么看破76号的行动的,如果汪处长并没有告密的话……”

明楼笑了,问道:“南田科长是来兴师问罪的?是问汪处长的罪,还是我的?”

南田洋子说:“那要看明楼先生能给我一个什么样的合理解释了。”

“南田科长,”明楼说,“既然说到这里,此处没有别人,我就同南田科长实话实说,但是,一旦出了这个门,我对我说的话就不负责任了。”

“明先生请说。”

明楼看着南田洋子这一副认真请教的虚伪样子,说:“76号的人在街上大肆抓捕所谓的反日分子,这是全上海老百姓都知道的事情,至于前面那个人,据说是个投诚者,但是,76号对这个投诚者既没有基本的保护措施,也没有必要的防范,难道就不怕出什么意外吗?不怕他逃了,或者被人救了吗?要知道,一个投诚者的价值,远比抓几个坚定的反日分子的意义来的大,那么,76号怎么敢就这样带着这个投诚者在大街上肆意闲逛呢?我想只能有一个原因,这一定不是一个真正的投诚者,最多只不过是一个钓鱼用的鱼饵罢了。”

“这样一个鱼饵,最初的时候,不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消息来得突然,所以他们两方都来不及有什么反应,76号或许还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掉出一两条大鱼,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整个上海老百姓都知道76号手上有一个投诚者,难道国共两党会不知道吗?所以这个鱼饵已经失去了它的价值,这场钓鱼行动,现在仅有的意义,就是堵塞上海的交通,造成整个上海人心惶惶的气氛和局面,导致上海经济更快崩盘,而我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稳住上海的经济。”

“更重要的是,”明楼有意地停顿一会儿,看到南田洋子显然已经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于是沉稳地再加一把火,只有这把火烧得越大,才越有可能达到他的目的,“我想,一旦上海的经济垮了,对日方也没有什么好处,想必你的帝国也不愿意看到这种结果。”

南田洋子细细地打量着明楼,不得不在心中感慨明楼的眼界与见识,也在心中不停地咒骂76号这群无能之辈。

南田洋子说:“没想到明先生不仅在经济方面很有见识,在其他方面也一样令人佩服。”

“南田科长过奖了。”明楼谦虚地说。

“不知道明先生有没有兴趣,接任特务委员会副主任一职,继续为帝国效力?”

明楼略一犹豫,然后道:“乐意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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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我,对今天的事情,无话可说。

然后,晚上再来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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