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难心记（第二部）》018
【文案】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平静的一天。
有人的地方，就有风起云涌。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
有心的地方，就有牵肠挂肚。
十八
见萧景琰沉默不言，萧安赢心里便已经有数。
若是换做别人如此“张狂”或者“不敬”，萧安赢大可审时度势，应对自如——如果对方太强太盛，忍上一时也无妨，如果对方无权无势，却当真有才，留下做个谏官未尝不可，实在不行，也大可治上个大不敬的罪名。
总之萧安赢不会像现在这样手粗无措，坦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在这个位置上坐的久了，就会习惯了与对手在“欺上”和“瞒下”两者之间的博弈，萧安赢早已学会了如何收起自己的愤怒去蛰伏以待。
但是放在萧景琰身上，尤其是面对着萧景琰身上那股镇定与笃定的气质，萧安赢只觉得浑身如同针扎一样，一刻也等不了。
萧安赢缓缓道：“皇叔对朕果然还有顾忌。”
“那皇帝对我，可有顾忌？”萧景琰反问道。
“朕刚刚话里已经说过了，”萧安赢的心情有几分急切，所以话里带上了一些火星，几乎是抢过了话头，“若是朕不信皇叔，为何三番五次地执意请皇叔回来？朕知道皇叔心里还有其他记挂的人和事，但是，朕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皇叔当真不明白朕的心意吗？这国家社稷与黎民百姓，在皇叔心中难道都比不上那一个人，不值得皇叔牵挂吗？”
“皇帝是在要挟臣吗？”萧景琰换了个称谓，语气也放重了几分。
萧安赢一时愕然，猛一听到萧景琰口中的“要挟”二字，尽管初衷并非如此，但是，终归有些心虚。
“自回到金陵起，皇帝便派人把靖王府好好查了一番，靖王府每天进出的都是些什么人，有哪些访客来过，靖王府的人又去过哪些地方，都见了谁，聊了什么，甚至包括庭生的事情，皇帝也都一一查清楚了吧。”
“是。”萧安赢脸色转白，但是还算镇定，敢作敢当。
“那皇帝应该也查到了，此番臣同梅长苏回金陵，是为了给霓凰郡主和聂铎将军道喜，并没有打算在金陵常住，几乎可以算是轻装简从，江左盟的弟兄，一个也没有跟来，只带了飞流和庭生在身边。”
“是。”
“梅长苏的身份特殊，不便出现在仪典之上，所以在霓凰郡主大婚之前，臣与梅长苏已经提前去到穆王府贺喜，同时也是因为收到了琅琊阁的消息，有人意图在郡主大喜之日闹出一些乱子，但是因为没有直接证据，所以我们只能以私交前去，算是提前给郡主交个底。这个理由皇帝想必能理解。”
“是。”
“最后，从当日去到靖王府开始，皇帝一直在请臣留下，甚至逼臣留下，今日进养居殿之前，臣见到李太医从养居殿出去，因为是臣的旧识，所以攀谈了几句。就连宫里的太医都看得出朝局不安，更不要说这几日臣在朝上的亲眼见闻，只要稍加联系臣之前查到的消息，以及皇帝给臣看的账册，如此触目惊心、牵连甚广的惊天大案，臣如今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是。”
萧安赢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他抬头与萧景琰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对视，却如同感到了灼热感一样又把眼睛移开——“皇叔以为，这些都是朕的威胁与手段？”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另有一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以为很安全的地方，其实往往也有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方。因而，有时候聪明的猎人也会把猎物养在自己身边，当敌人时刻处在自己眼皮底下的时候，他所带来的威胁也就因为彻彻底底地暴露了，反倒不存在了。看的到的危险远远不及看不见的危险。”萧景琰缓缓道，“臣以为，皇位之上，是需要一些智计谋略的，但未曾料到，皇帝连自己都肯算计进去了。如此一来，臣心里倒是平和许多，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叔！”
萧景琰原本一口一个“臣以为”已经让萧安赢如鲠在喉，这最后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却更像是直接掐死了萧安赢的喉咙，逼得萧安赢一阵咳嗽。
殿外的人听到了动静，推门进来，萧安赢看也不看来人一眼，只顾挥手叫那人出去。
萧景琰看来人是贵洪，手里端着大概是太医刚煎好送来的汤药，见萧安赢咳得厉害，又执意要轰贵洪出去，萧景琰只好让贵洪先下去，自己把药从贵洪手里端过来，亲自送到萧安赢的面前。
萧安赢不接，一直咳个不停。
萧景琰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伸出手去，在萧安赢的背后轻拍，替他顺气：“皇帝，喝药吧，太医刚煎好的，趁热喝了才有效。”
“皇叔。”萧安赢固执地推开药碗，话未说完又要咳嗽。
萧景琰叹了口气，终于软下语气，道：“安赢，喝药吧，喝了药才会好。”
听到萧景琰的语气没有那样严厉，自己又确实咳得难受，这才接了萧景琰手里的药碗，一口喝下，等到平静下来，萧安赢问道：“若是皇叔有诸多顾忌，为何还敢举荐庭生？”
“是他自己选的。”萧景琰说，“天下能人才子都有为国效力，唯独他没有吗？”
“那皇叔就不怕朕，真的杀了他吗？”
“皇帝会吗？”萧景琰平静地问道。
“皇叔当初在众多皇家子嗣中选中了朕，为什么？”
“因为你胜不骄、败不馁，没有一颗过于争强好斗之心。”
“如今呢？”萧安赢问道，这个答案对他来讲很重要，“如今皇叔还如此认为吗？”
“我不后悔。”萧景琰回答。
这个答案既像是避开了萧安赢的问题，又像是已经给出了一个答案。
萧安赢说：“若是皇叔放心，明日便可让庭生去长林军。当日在靖王府，朕看他功夫了得，又有皇叔和苏先生从小教导，应该是个文武全才，朕觉得那里能人尽其才，但皇叔要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便提出来。”
“不用，皇帝做主就好。”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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