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长安·缘碎》022
文案：
你为什么不在所有人之前找到我
那时候，我还只是我
二十二
李郅陡然间变了脸色，连忙点头，什么话也不多问地跟着公孙四娘往凡舍而去。
先是不四，现在是公孙四娘，他们都是萨摩多罗身边最亲近的朋友，如今都肯低头来大理寺走这一遭，没有别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萨摩多罗身上所中之毒有了新变化，想必情况危急。
李郅想，这个人，真有一副倔强的的硬脾气，再想想萨摩多罗整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样子，心里对这人的感觉自然更难以言明，只觉得又气又急，一时愁闷的很。
“四娘，萨摩的毒，还有救吗？”李郅神色复杂地问道。
公孙四娘脚下一迟缓，不过随即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镇定地说：“凡事，有我在。”
也不知道这份镇定能保持多久，李郅原本也是一个冷静从容的人，但是至少如今他再不能冷静从容，对眼前之事无动于衷了——要是萨摩多罗始终不肯四娘为了他欠下这份人情呢？
李郅没敢继续往下问，只能提着一口气，跟着公孙四娘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凡舍。
眼下，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赶紧见到萨摩多罗，这几天他想通了一件事，无论怎样，那个人就是他的命。
萨摩多罗已经陷入昏迷。
原本身体就很单薄，如今裹在几层棉被里面，也并未显得厚实多少，白玉一般的脸颊也蒙上了一层苍白的死气，李郅忍不住上前握住萨摩多罗的手，轻轻叫了两声他的名字，却未见昏睡的人有任何回应。
心里陡然一紧，李郅问道：“他……”
公孙四娘叹了口气，说：“他这样也算正常，黑伽罗的毒不一般，厉害得很，萨摩又一直不肯用药，难免更严重了一些，今日请李少卿来这一趟，就是想要李少卿来劝劝萨摩，事情可分轻重缓急，有些事情可以等，但有些事情关乎人命，实在等不了啊。”
李郅咬咬牙，问道：“除了这一种方法，可还有别的解法？”
公孙四娘一愣，苦笑道：“我心里难道不明白萨摩为我着想的好意？若还有其他解法，我何尝又愿意看着萨摩如此受罪？我与萨摩早已情同姐弟，何况我这辈子也算值了，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定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救他。”
“可他不愿意你去求……”李郅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把临到嘴边的那个名字又给吞了回去。
时至今日，李郅依旧对于上官大人就是黑伽罗的事实难以接受，甚至连提到他的名字都异常艰难，何况在提及上官的时候公孙四娘脸上一闪而过的那份不自然的表情，李郅也全都看在眼里，无论上官如何罪大恶极，但想想毕竟与公孙四娘之间有几分情缘，也就接不下去话了。
公孙四娘却面色轻松，只笑了笑，说：“我公孙四娘不过一个区区弱女子，算不得君子，自然没有那套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的操守，若他还念我三分好，我自然可以就此利用，公平交易，你情我愿的事，有何不可？”
“可是……”
李郅还想说什么，却听另一个声音响起，随之而来，他一直握着的手也被萨摩多罗抽了回去，李郅都来不及有什么反应，手心里便空了，连带着心里也空空落落的。
萨摩多罗沉声道：“我不答应。”
“萨摩？”李郅又惊又喜，根本无心理会萨摩多罗醒来之后对他的视若无睹，只管将萨摩多罗的手重新握紧，问道，“萨摩，你，现在感觉好点吗？”
萨摩多罗却再一次甩开李郅的手，冲公孙四娘低吼道：“四娘，我萨摩烂命一条，这世上没人疼没人爱没人惦记，不值得你如此费心，你若是非要去替我求药，我反正也拦不住你，你只管去好了，不过若你求不来药，我尚且还能苟延残喘，混几天日子，若你当真把药求来了，我萨摩离死也就不远了。”
萨摩多罗这话里满满都是诀别之意，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郅更是不发一言。
公孙四娘却笑出了声，也笑出了泪，刚毅如公孙四娘这样的女子居然也有哽咽的时候：“小兔崽子，你只管去死，你前脚走，老娘后脚就追上来了。你要是奈何桥上走的慢一步，被老娘追上来了，老娘必定不会轻饶了你，下辈子投胎，你当牛做马都要还了老娘的恩情。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若要死，只管去，老娘权当养了一只白眼狼！”
“四娘……”
公孙四娘很少有如此动情的样子，她一直都是凡舍里面那个凶神恶煞的老板娘，每天如同监工一样的盯着萨摩，还有不三不四，要是被她发现有人偷懒，少不了是要受罚的，何时有过这般样子。
于是萨摩多罗也沉默了，但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他咬咬牙，也没说一句妥协的话，更没有要改变心意的样子。
在一群人的沉默之中，李郅却突然开口：“萨摩，若这解药不用四娘去求，我有办法拿到呢？”
“李少卿？”公孙四娘大吃一惊。
萨摩多罗虽然紧闭着嘴巴，但也能看出一脸惊诧，除了惊诧之外，似乎还有一点别的东西，从他那紧蹙的眉头之间流露出来，李郅情不自禁地动了动手，似乎想要替他抚平，但瞅见萨摩多罗眼光中的疏离之意，又将手收了回来。
李郅说：“抓他的把柄，公平交易。”
在公孙四娘他们看来，似乎萨摩多罗一直在昏睡，但其实他有自己的感觉，能听到身边一直有人来来往往，偶尔也能听到他们一两句细声细语，听他们在担心，萨摩多罗也想要答应他们一声，只不过觉得眼皮很沉很重，尽管他费尽了力气想要睁开，却总也睁不开。但仿佛有种心灵感应，昏睡之中他隐约听到有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那声音来自很远的地方，却很熟悉，萨摩多罗在心里细细回想，认出来是李郅的声音，有些激动，尽管心里在嘲笑自己，却更加拼命地、奋力地想要睁眼。
他想，看一眼就好，哪怕一眼。
当睁开眼的一刹那，萨摩多罗看见李郅就坐在他身边，一双眼睛正望着自己，充满了关切，萨摩多罗觉得连身上的疼痛都轻了很多，但却依旧冷着脸，明明心里很高兴见到李郅，却看也不看他一眼。
此刻突然听到李郅这话，却再也装不了面上的冷漠。
萨摩多罗问道：“你想干什么？”
从睁开眼睛到现在，萨摩多罗都没拿正眼看过自己一眼，李郅心里难免有几分忧闷，眼下却听出了萨摩多罗话里对自己的挂心，心里冒出几分高兴。
李郅说：“上官就是黑伽罗，利用诈尸案挑动赵匡国，杀了杜梁园，等于打开了大唐西线防守力量，这还只是第一步，日后所谋必然不小，防贼趁早，眼下既然已经知道了他想要放上作乱，自然要抢抓先机，逼他就范，交出解药。”
萨摩多罗蹙眉道：“你当他是这么好对付的吗？他的心思谋略，远在你之上，你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你的身份，并不适宜留在这里，李世民如今只是留你一用，才把你召回长安城，你依旧是埋在他心头的一跟尖刺，对上黑伽罗，你若胜了，他只会更加忌惮于你，你若败了，死路一条。”
萨摩多罗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上官这一步棋已经埋了许久，眼下既然动了，就证明已经有了动手的把握，暗中相助赵匡国杀了杜梁园原就是他原本计划中的一环，而萨摩多罗遇上李郅，更像是意外收获，原本以李世民对李郅的态度，巴不得将李郅永远放逐汴州，甚至更远的地方，总之即使不能动手杀他，也要让李郅远离长安，奈何，李世民却偏偏把李郅召回了长安，而且还通过戴公给李郅推荐了上官紫苏、谭双叶以及萨摩多罗三个得力助手，再加上李郅自己又是个执拗的性子，还算顺利地就把轰动长安的诈尸案给破了，而破案之后，李世民居然并没有第一时间把李郅赶回汴州，反倒流露出几分升迁赏识之意，这远超乎上官的意料，正当他为此左右为难的时候，却没料到李郅为了萨摩多罗倒是甘愿赴死，反而给了上官可趁之机。上官给萨摩多罗下毒，原本只是为了控制萨摩多罗为他所用，帮他打一个复国的旗号出来，却没想到这颗棋子居然还有其他的用途。
萨摩多罗几乎可以想见，按上官充满阴谋诡计的脾性，一旦抓住李郅这个弱点，怕是李郅从此再无翻身的可能，眼下听李郅居然要主动同上官交手，心里自然紧张万分。
这个只有一根筋的呆子，恐怕还不知道眼前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知道论计谋，我不如上官，”李郅语气真挚，饱含真情，“但于公于私，我都已经不能抽身出来了。”
于公的部分，自然是为了大唐，于私的部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
萨摩多罗沉默了许久，李郅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中有坚毅，有执拗，有深情，也有恳求，他原是做好了等死的觉悟，前面那番“没人疼没人爱没人惦记”的话，倒也不完全是随口瞎说，更不愿让其他人替自己受苦受罪，但对上李郅那双眼睛，居然无端有了几分求生的欲望，似乎李郅在他心中已经不是外人，李郅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分量。
李郅说：“萨摩，我的心意，你知道吧。”
萨摩多罗喃喃低语，说起话来也是断断续续，听上去有些难以开口：“会死的，你知道吗？”
“不怕。”李郅笑了，“就算死了，黄泉路上不也有你作伴吗？”
李郅知道如果自己拿不回解药，萨摩多罗一定会死，他原本也舍不得萨摩多罗死，但是一想到若是萨摩多罗会死，那么自己一定是死在他前头了，想着两个人到了阴间也能做个伴儿，心里也就释然了，何况留萨摩多罗一个人在这里受苦，尚且不如自私地带着萨摩多罗一块走。
原本所有人都为了萨摩多罗身上的毒而愁闷，眼下听李郅这一番话，居然生出一些无所畏惧的勇气。
[题外话]
昨天偶然刷到一个剧《降龙之白露为霜》
于是更新改成今天了……
